大唐百年之际,是我弥留之日,享年十六岁。
爹爹说我的葬礼很隆重,全国都在替我庆祝。
那日天色正好,寒冬里难得升起了暖阳,我在早已结冰的湖边拾回一男子。
这男子生得眉清目秀,眉梢间还有一颗漂亮的痣,倒是极对我的胃口。
虽然他穿着奇怪,发束也奇怪。
我拖着他回了自己的小院。
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能与男子有接触的,所以将他藏了起来。
他醒来后问我时辰,是何年月。
我有些害怕,这莫不是捡了个傻子回来?
“你为什么带我回来?”
“你生得好看,我瞧着欢喜。”
我是个口无遮拦的,爹爹说我生得极像已故的阿娘,可惜长了张嘴。
听着我说的话,他竟痴痴笑了起来。
我也看得痴了,如此少年郎,纵使他衣不蔽体,我见了也不会害臊,反而会觉得自己调戏了良家美男。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江平。”
“江平?”我将他的名字嚼在唇舌间,“江因风而起,因风而平,倒是个好名字。”
其实我大字不识,随言胡语了通,只不过想同他多说几句话,让他觉得我学识渊博些。
他听着我的话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一笑,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微眯着,一旁的小痣也跟着微微抖动。m.χIùmЬ.CǒM
我突然明白了阿姐口中长念叨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你愿意做我院子里的男主人吗?
我是这样想的,脱口而出的却是“你要做我的小跟班吗?”
我看着坐在床上的江平,满眼期待。
“好啊。”他过了许久才应下,“只不过……”
“不过我不能长待,等我找到回去的方法,我就得走了。”
后来他和我讲他是另一个时空的人,是如何来的。
我一句话都没听进去,管他呢,答应了就行。
我就不信,这么大一个活人,当真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不成?
他在府中的日子,仿佛过得更快一些。
一向喜欢上蹿下跳的我竟一连好几日都没出自己的小院,阿姐说我转性了,我也不敢同她说明事情的原委。
我怕阿姐知道,把我的江平勾了去。
后来江平告诉我说女子应该学琴棋书画,而不是脱缰野马。
我点头应下,开始穿花裙,秀手帕。
江平的字是极好的,我瞧着好看,也开始学着他的模样写字。
我还是个爱炫耀的主,写的第一个字是“大”,我递给江平看,在一旁邀功求表扬。
可江平却皱起眉头,看着洁白的纸上那个大字写得极其丑陋。
“人们都说字如其人,你这般字,让别人瞧见了,岂不说你是个丑姑娘?”
他同我年岁,说话却是刻板板的,像极了我在私塾见的教书先生。
那要沾墨的笔我总是拿不稳,每每都是一把攥着,写得字也是歪歪扭扭。
江平就握着我的手,教我如何拿笔,蘸墨,写字。
偶尔玩心大起,我也会将笔尖的墨不经意般甩在他刚提的字上,乌黑的墨汁一下子晕染开来,将那娟秀的字染成黑团。
我看得哈哈大笑,他也总是揉下我毛绒绒的脑袋,柔声说:“阿妙别闹。”
“你是我的跟班,应当同下人一样,唤我一声崔小姐。”
“或者幺小姐。”
未出阁的女子,被男子唤闺名是极不合礼仪的,发现后可是要浸猪笼的。
我还有大好人生,可不能就这样被他叫没了。
他墨蓝色的眸子里总是波光粼粼,将我的脾气磨得一点不剩。
每次同他对视时,都能将我的魂魄勾去。
突然觉得浸猪笼也没什么可怕的,若是江平能再看我一眼的话。
看得久了,我反倒越喜欢看,恨不得日日看,夜夜看。
最后忍不住,找来了我们这最好的画师为他画了像。
那画师我寻了许久,是个难得的女画师。
这日,我悄悄将她带到我的小院子里,带到江平前,让他为江平画像。
江平的头发留长了些,到脖颈处,不长不短,尴尬的很。
我同画师商量,让她画江平长发高束的样子。
画师应下了。
江平也冲画师微微鞠了一躬,“有劳画师了。”
一直画到太阳落山,画才完成,画师勾出最后一笔,问我要在一旁提什么诗。
我刚想问画像哪有题诗的,江平就开口道:“就提‘江因风而起,因风而平’吧。”
我有些诧异,没想到当时胡言的一句话,他能记到今日。
也是这一天我才知道,原来江平的温柔,不只对我一个人。
我赶走了画师,将她画的江平藏在房中。
本想挂着日日看,可我不敢,只能将未裱的画小心翼翼地叠好,放于枕头下,在看不到江平的夜晚,偷偷点一盏昏黄的小灯看看。
日子过得久了,江平也未提过要回去的话,我也就以为他真同我是一个世界的人,就是我崔妙小院里的人。
虽然我清楚的知道他夜夜背着我悄悄出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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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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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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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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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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