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凌峰听她诉说缘由,方知自己出言冒失,见她发起郡主脾气来意犹未尽,正要将另一只也踢射出去,连声劝止,双手猛地抓住她肩头,霎时间四目相对,情不自禁地温声说道:“兰若,你不必对我这般好,我雁凌峰竖子之身,与你天壤有别,你若一直如此对我,我心中只会越发愧疚!”
赵兰若听他含情脉脉说出此话,满腔怒火刹那间化为乌有,心底却是波涛汹涌,心头则涌上无限柔情,哽咽道:“我不求你什么,你是竖子,我从今以后也不是王孙公子,凌峰,我明白你心中挚爱韩姑娘,即便她狠心离你而去,你也忘不了她;而我对你再好,也不及她十一!可我就是离不开你,只要我在你心中能有韩姑娘一根手指重,哪怕是一颗指甲,我便心满意足了!”
她满含热泪倾诉衷肠,说到动情之处不能自己,蓦地向雁凌峰怀中扑去。
雁凌峰听了这番发自肺腑的真情告白,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所有思量权衡,转瞬尽皆作废,呆若木鸡地任她扑倒在怀中,猛然想起当初与念雪同船共渡、海誓山盟的场景,刹那间仿佛时回轮转,旧情复燃,难分今夕何日,也忘了脚下是沧海长江,顿时敞开胸怀,将赵兰若环抱在两臂间,再难压抑心中苦楚与思念之情,一手挽住她柔顺似水的发髻,将面颊贴在自己胸膛,只闻发香沁透齿颊,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情至深处,全然忘我,不禁失声说道:“念雪,求你别走!”
六个字深情款款,包含爱意,却宛如六箭齐发,径直穿心而过,赵兰若娇身猛然一颤,泪如雨下,转而竟强颜欢笑,向雁凌峰襟怀贴得更紧,柔声说道:“凌峰,若是你高兴,我愿意一辈子做‘念雪’,一生一世做你的韩姑娘!”
雁凌峰闻听此话猝然惊醒,得知赵兰若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又怎忍心将她推出怀内,而此时此刻他扪心自问,难道心中便无一点一滴对她的情意么?他为人磊落,向来不愿自欺欺人,深知这份情恐怕早已有之,只怕孽缘铸成,彼此会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当下横心斩断情丝,道:“兰若,你不必如此!我明白你对我的情意,可......”
赵兰若听他又作推辞,急道:“我不求你一时答应,只要你心中有一个念头,我便知足了,其余留到日后再说,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万事都依你!”
“可我...可我要杀你父王呢?”雁凌峰不再迁延,埋藏于心底多日的话终于说出口。
赵兰若一腔热情本如干柴烈火,听了这句话却如冷水浇头,不禁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双手不自觉地从雁凌峰臂上滑落下来,目光呆滞木讷,眼前之人变得既熟悉又陌生,木然问道:“你为何要杀我父王,就是因为他要反宋么?”
雁凌峰心如沉石,深知这些话对她来说,无异于迎头痛击,可即便如此,长痛不如短痛,只怕迁延下去积重难返,更是置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当即忍心答道:“这是其一,孤云庄宋家父子的血债,我也势必要报!兰若,你我当初在孟津渡口已有过一番争论,雁凌峰草莽之人,实在不值得你如此一往情深,左右为难!”
赵兰若欲哭无泪,内中却已肝肠寸断,可转念一想,雁凌峰要刺杀重阳王,此刻无非是纸上谈兵,山高水远,重重阻隔,刺王杀驾又谈何容易,不如来日方长,再作计较,转眼竟痴痴一笑,道:“有朝一日若真有时机刺杀父王,可别忘了叫上我,我倒要看你是不是铁石心肠,在我眼前出手!你这时空口无凭,我全当是笑谈,你若当真忍心下手!”
雁凌峰生性良善,与仇雠敌对尚且留着三分仁厚,何况面对这痴心一片的女子,此刻将狠话说出,正不知如何收场,不料赵兰若性情旷达,竟泰然处之,也知此刻还未事到临头,大可不必剑拔弩张,竟忍不住为她揩去泪水,岔开话路,轻声道:“归途漫漫,多亏有你一路关照。不过兰若,你若一直如此待我,我怕......”
赵兰若不遑多让,见他吞吞吐吐,直言道:“我就要对你好,一心一意对你好,让你一辈子欠我的恩情,一辈子还不清,就一辈子离不开我!凌峰,这黄杨木你还要么?若是真怕得罪了仙家,我还回去便是,再进城买一块好木料回来。”
雁凌峰却之不恭,连声答允,接下了木墩,一场风波总算安然度过。赵兰若也不再打搅,自回舱内休息,二人得以独处静思,斟酌方才一言一行,只怕自己有失语之处,又想窥得对方话里玄机,彼此间无不觉得心境更近了一层。
翌日清晨又起了个大早,大船驶过九曲荆江,夜泊岳阳。之后数日间,连过洞庭、鄱阳水泽,江面岸阔潮平,行船也一帆风顺,再无差池,出江州后,大江调头向北,直奔润、扬二州。
是日午时将过,大船驶离金陵,石头城六朝古都,风姿物语钟灵毓秀,却也无暇登岸游赏,只因这一日已是三月初一,离着三月三上巳节不过两日,赵兰若为李太白“烟花三月下扬州”一句诗,执意要赶到扬州后行郊游祓禊之事,雁凌峰也不愿耽误行程,故而这几日船家多是夜泊小憩,几近连夜兼程。
雁凌峰此刻倚舷独坐,赵兰若午睡未起,他也稍得清静闲暇。这时望着江水壮阔,黯然不语,想起方才赵兰若与自己所说的典故,正是刘禹锡那首《西塞山怀古》。刘梦得作此诗时,也正是从夔州顺江南下,调任下江之地的刺史,那时应正值安史之乱前后,大唐盛世早已一去不复,藩镇割据,群雄并起,民不聊生;刘梦得借古讽今,写晋人王濬率晋军顺长江出蜀,直抵金陵城下,也便是自己所走的这条水路,之后“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终于灭亡东吴政权,统一江山,以此来寄托大唐复兴、天下一统的期冀。
古人言古,今人论今,大宋开国以来,太祖太宗南征北战,文治武功不逊于汉武唐宗,才打下这片疆域,虽不及汉唐广袤,但几代励精图治下来,民用富饶,风气开明,比之汉唐盛世也不稍逊;而宋以文德致治,开国以来便削弱藩镇武将的势力,近百年来,因税饷苛刻揭竿而起的军卒百姓虽也不少,但如七王之乱、安史之乱这般藩镇作反的景象倒是鲜有一二,不过充盈有数,有利则有弊,内乱虽掀不起大风大浪,外患却是接踵而至,如何不让刚刚经历了一场宋夏大战的雁凌峰心生感慨。
不过正如刘禹锡这首诗中所言,“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金陵城下江川未变,朝代却已更替数轮,自古以来,从夏禹到柴周,改朝换代便如春种秋收,势不可挡,大宋也未必可传千万世之久,何况此刻盛世方兴未艾,也绝不会被一二胡虏所灭。
他长叹一声,想到天地悠悠,公道自在人心,身为大宋子民,也只能尽自己所能,杀敌破虏,保家卫国,除此别无他法,就如一片羽毛落入江中,只能随水势上下,若是赵宋江山气数未尽,自己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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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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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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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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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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