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龟晴数十日来坐卧不宁,只觉得胸口憋闷,眼睑跳动不止,纵使一身青阳门内功修为深湛,屡次想要导气归元,却无法将这股经脉中的异动压抑下去,他平生虽不信牛鬼蛇神,但也忧心这是天降凶兆。
如此夙夜殚精竭虑,如履薄冰一般捱到了大会之期,正自庆幸这一场操办时至今日还未有多少波折,而天下豪杰今日汇聚于此,依这近万人的声势排场来看,今日的孤云庄可谓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却不知如此局面下,前厅还会发生何等样的状况!
宋龟晴心内波澜起伏,疾步来到前厅,但见众人离席而立,正围拢在大堂正中的空地上,各自面生惧色,噤若寒蝉;亏得这些人多是武学好手,平生经历大风大浪无数,乍惊之下便已镇定下来。
宋龟晴以主人身份来到当中,定睛一看,才见实木雕花地板正中摆放着一只镂金石盒,广锁已被人用剑切开,而广锁之上,竟还勾着一根人的手指,看长短粗细,应是一根食指,血色淋漓的杀人指!
宋庄主当下大惊失色,见这根手指表皮上血迹斑斑,而断指处稍微发紫,尚未僵硬,显然并未断了多少时候,应不出一个时辰。他虽未上前仔细端详,却也知道这定是被刀剑锐器所断。
盒子缝隙中渐渐流出一股冰凉血气,氤氲的殷红色笼罩在数尺之内,虽未见血,可冷冰冰的恐惧袭来,着实令人毛骨悚然,胜似见了血流成河的场面。
这只盒子正是那宋武抱回来的,而出剑砍断广锁的人乃是龙剑臣。
广锁一落,一股血腥味道便在酒菜味儿中缓缓弥散开来,穿堂过户,倍显狰狞冷厉。
宋龟晴压下心中悸动与怒火,转首问龙掌门道:“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龙掌门神色凝重,眼也不眨地望着这一尺方正底色柚黄的镂金石盒,目光一沉,仿佛已猜到了其中端倪,他深深叹息一声,转眼问那位庄客宋武道:“这位小弟兄,不知是何人将它送来?”
宋武习武出身,对龙掌门的名声自然如雷贯耳,奉若神明,早就听说有他在场,这时一见真身,当即恢复了些许底气,咽了口唾液说道:“不知是何人,只是在庄门二十步外留了这么一件东西,便快马加鞭而去,那人骑得好马,脚程甚快,想追是来不及了。”
龙掌门颔首不语,沉思片刻,深知来者不善,只怕是邪魔左道中人有意为之,便摆手让众人散在十步开外,道:“大家护身避让,屏息闭气,以免此中有诈!”
众人依言行事,各自将兵刃举在身前,多半退步到了院落当中,而厅堂内的众人也都留下了周旋闪躲的余地,运使出闭气法门,只怕这盒子中会有熏香毒药。
大堂之中,只有龙掌门长身傲立,离着石盒七步之外,如临大敌。他定睛看了看那根钩在镀金广锁上的食指,但见指头粗壮,骨节突出,显然也是习武之人的断指,心中猜想更是笃定无疑。
他蓦然伸出右掌,看似淡然随意,可他手形修长奇异,骨骼伸缩时,拇指扣住掌心,少商、劳宫两穴竟能相抵,其余四指伸直,平行天地之间,真气游走贯通,肩胛微动,屈臂弯肘,手掌徐徐向上拂动开来,掌势轻柔舒缓,便如推波拂柳,落雪飞萤,闻声观形皆无半点力道可循,可掌风所至暗度陈仓,七八步外那短小却沉重的金石盒盖砰然而动,仿佛触手所及,一拨而开。
这路手法正是禅宗武学,号称“六道轮回掌”,在场之中尚有东西南北诸寺老僧,当下见了这一手功夫,尽皆大惊失色,暗想龙掌门虽是化内高手,可禅宗武学竟有如此造诣,功力只在自己之上,若非佛法、武学已达极高境界,断不可为。方知坊间传说龙掌门不但清识难尚,至德可师,武学境界更是耸壑凌霄,包罗万象,贯通三宗,绝非空穴来风之谈。
可众人此刻还来不及赞叹,数百只眼睛便齐刷刷地看向那只石盒,目光所至,几百只眉头霎时间蹙如峰峦,顿觉得触目惊心,血脉寒凉,便连龙掌门如此人物,也禁不住拳掌一颤。m.χIùmЬ.CǒM
孤云庄会客大厅之中,数百人目光如蚁群汇聚,紧紧盯着地上那只一尺见方的金石盒子,心中虽有忌惮怨愤,却也不无好奇,想要看一看这邪魔外道究竟有如何手段!
然而当盒盖掀开的一刹那,前面几排胆小儒弱者早已吓得面如土灰,各自一声惊呼连连退步,而后面还未看清状况的人却纷纷踊跃上前,忍住心中惊悸想要看个明白,一时间拥嚷推搡,场面便已稍显混乱。
雁凌峰随雁铭山立在前排,左手边便是穆向楠、灵儿、宋镇柯三人,这几人绝非胆小怕事之辈,可见了眼下情形,顿时觉得魂飞天外,毛骨悚然之意犹如抽丝剥茧,层层递进心脉,难以遏止。
向楠与灵儿虽然习武出身,但毕竟是女子,心柔体弱,比不了男子意志刚强,惊怕之后再也强忍不住,竟纷纷作势欲呕,好在被雁凌峰与宋镇柯左右扶稳,用身躯挡住了二人目光,但彼此心跳忽闻,便知这两个男子也是强作镇定!
却说那盒子里究竟是何物,原来竟是九十九根人的手指,九十九根杀人食指!这九十九根食指朝天而立,插在盒子底部的湿润培土之中,血色早已将黄泥土浸透,殷红如赤色海潮一般,耸起一片片船帆,更如赤地千里上立者一片僵尸,一动不动,却又似倾巢而出,直指人心!
这些手指排列俨然有序,显然是有人精心布置,彼此之间相隔不足半寸,密密麻麻、鳞次栉比,如何能不叫人胆战心惊。
龙剑臣乍惊之下转瞬怒极,他为人性子急躁,难得沉稳,当时见了广锁上勾着一根手指,便已隐约猜到其中诡诈,这才一剑斩落锁头,此时剑未归鞘,立时仗剑喝道:“九十九!满百之数!魔教邪徒欺我太甚!这一根手指算一条性命,龙某立誓于此,必当一...一...奉...还!”
龙三侠怒火填膺,恨不得咬碎口中银牙,狂飙怒卷,一发不可收拾,便如这一份“礼物”乃是专为他而送来。
龙掌门深怕他混性发作,连忙说道:“景臣,不可莽撞!”目光转而又落回盒中,但见那九十九根手指阵的边角处还塞着一封黯红血色的信笺,想必定有名堂,沉声说道:“龙某看一看,来者何意。”说话间已向那盒子走去。
宋龟晴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怒火,立时拔足动身,一个箭步便已抢先来到金石盒子三尺之内,道:“腌臜脏物,岂劳真人尊驾!宋某来看这牛鬼蛇神究竟有何把戏!”说话间玄铁长剑应声出鞘,青光一闪,剑锋射电,顷刻间便已刺破那封三寸长短的锦色卷轴信笺,青虹倒卷,并未碰到一根手指,便已将信笺送到面前。
整个厅堂霎时间鸦雀无声,唯有正厅之外和整个孤云庄中不知此处事故的人喧哗鼎沸,更衬得此处格外寂静。
宋镇柯见父亲这便要展信观瞧,他心思缜密,看着那血淋淋的信笺,心中满是顾忌,说不出的怵然惊慌,恍然想起早上胸闷眼跳的情形,只怕是灾祸未至,征兆在前,连忙喝道:“爹!小心有诈!不如让我来看!”
宋龟晴此刻怒发冲冠,他多年闯荡江湖,便是凭鼻子嗅一嗅,也知这血色是几时流、几时干,岂会不知来者非善,但他身为一庄之主,又是举事人,纵然明知情形险要,也抱定首当其冲的心念,岂会临阵退缩,当即怒道:“住口!纵然有诡,咱们宋家何惧之有!”
话未说完便已摘下纸卷,提剑展信,视线所及,口中便跟着念道:“九九重阳之期,贽敬九十九根杀人食指,预祝盛会之期十全十美!孤云庄主哂纳。”
宋龟晴读罢信笺,两只手早已气得瑟瑟发抖,他面色铁青乌黑,便如铁匠铺里未经淬炼的生铸铁一般,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当即攥起拳头,骨骼咯吱作响,几欲爆裂,切齿说道:“择时不如撞时,既然邪门歪道已找上门来,咱们便堂堂正正接下这一单!依在下之意,也不等什么午时三刻了,当下便去试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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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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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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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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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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