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青年寻着火光向洞穴深处看去,这才见到七八步外的洞壁下有一堆柴草,草下是松软的黄沙土,当中则摆放着一只木笼,这笼子做工虽然简陋,但所取木材却是粗壮厚实,别说关几只小兔子,便是关飞禽走兽也不成难事。
他目光敏锐之极,在微乎其微的火光中也能辨别毫末,隐约看到草堆下的沙土上有大片蜿蜒逶迤的痕迹,仿佛是虫蛇等物爬行后遗留下来,三回九转,甚是繁密。他忍不住又提起鼻子嗅了嗅,但觉腥臊味儿更重了几分,倏然问道:“笼子中可有血迹?”许灵回想片刻,点头应诺,黑衣青年脸色微沉,心中了然,连忙吩咐道:“你过去那边沙土上看看,捡一条周全的痕迹,量一量有几寸宽。”许灵不敢怠慢,走到柴草旁蹲下身子,借着火光寻觅半晌,转身回来说道:“公子,有一条六七寸宽!听你这么一说,我也闻到有股子腥气,莫非、、、莫非有蛇?”
黑衣青年阖目不语,心头却已波澜耸涌,暗自忖道:“何止是蛇,却是大蟒,又并非一条!蟒蛇经人驯养,定非寻常之物!”他想到这里脸色陡变,冲许灵喝道:“我伤已好,还须在此静坐片刻!不许人打扰,你走吧。”许灵听他突兀说出此话,诧异片刻说道:“我在洞门后不打扰你便是,等会子天气干燥了,我还要劈一捆柴火回来。”黑衣青年抛开她的话音凝神静听,仿佛灵光开窍,竟能听到远处窸窸窣窣的蛇行之声,正从四面八方逼近此地,洞中气息几乎凝滞起来,洞穴中大大小小的爬虫也蓦然躁动不安,或在洞壁上游走,或在虫穴中翻卷,情形异常可怖。
许灵生长在千虫岛中,对虫性最为了解,见了这等情形,浑身上下、由内而外便觉得凉意阵阵,万分惊恐。黑衣青年见她立如寒蝉僵鸟,只怕再耽搁片刻,想走也走不成了,即刻斥骂道:“快滚!再不走,我当真杀你!”许灵见他盛怒,原本悸怕,却稳了稳心神说道:“虫象躁乱,必有异常!你如今伤势未好,我怎能独自离开!岂不毁了江湖义气!”
黑衣青年听了此话哭笑不得,见她容颜稚嫩,竟满口江湖话,小小年纪便以义气为重,本有怜顾之心,怎奈此刻情形危急,一发千钧,断然不可妇孺迁延,立即喝道:“你快滚!你可是独孤神木的孙女儿?我与独孤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再不走,我变了主意......”许灵不受他威胁恫吓,插言道:“不共戴天之仇?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南海独孤氏第四代传人,独孤许灵。独孤岛主正是我爷爷,你若不讲清楚,我更不能离开此地!”黑衣青年不料她如此执拗,喟然长叹一声,暗想这丫头纵使此刻想走,出洞之后也必然撞见凶险,还不如留在此处为好,而两人话语顶撞,他自己心中之事,也已到了不吐不快的境地。
想到这里心境渐渐平坦,轻轻咳嗽一声,目光闪烁,仿佛往事历历在目,禁不住悲声感慨道:“无声不孝,家门之仇无力去报,何以立于世间!”独孤许灵见他莫名其妙地悲怆起来,只怕牵动了伤势,可又不敢随意插口劝慰,又听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二十年前,家父曾与独孤神木在川蜀聚义,歃血为盟,纳投名状,共谋起兵抗敌,不料便在举义之前,独孤神木狼子野心,为谋富贵背信弃义,暗地里勾结官府,将聚盟抗辽之士说成揭竿而起反宋贼寇,把投名状上众人尽皆出卖,官府派大军围剿,一时间牵连甚广,川蜀武林横遭此祸,十之七八好汉都被无辜戕害!家父冷易臣乃是蜀中豪杰,声名甚高,却也......”
许灵闻听此话震惊不已,然而想到爷爷为人刚正不阿,断然不会做卖友求荣之事,而她素来对爷爷崇敬仰慕,容不得旁人半句污蔑,隐忍半晌终于说道:“你胡说!我爷爷光明磊落,顶天立地,你莫要在此诟骂好人!”黑衣青年听她辩驳,怒由心起,道:“铁证如山!亏得我被灵波上官家仗义相救,才为冷家留下骨血,不然堂堂冷家便要和蜀川多少武人一样,被你独孤家害得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你快滚吧,你我一命抵一命,我饶你快走,日后定要找独孤神木,血债血还!”忽然间脚步声起,只听门外有人问道:“你叫无声?谁为你
取的名字?”
这人声音沙哑,脚步也极为轻盈,即便黑衣青年洞察敏锐,却也不曾有丝毫警觉。而他显然是在洞外窥听了稍许功夫,听到黑衣青年慨叹时自称“无声”,这才有此一问。黑衣青年怔了片刻,急忙向洞门处观望,却不见是谁,只怕是这山洞的主人回来了。他虽性情孤僻,但此时暂住他人檐下,还不知对方是何来头,自然不敢慢待,冲着洞门外茫茫夜色说道:“在下冷无声,与朋友行路至此,暂借宝地避雨,冒昧叨扰,还请见谅。”
门外那人却不听他寒暄客套,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是认了上官无邪做义父?你今年是不是二十有三岁啊?”黑衣青年身心一颤,刚刚撂在身侧的宝剑又悄然拿起,握在了掌中,答应道:“是有如何?不知阁下是谁,还请现身一见。”门外哑笑一声,忽然间话音竟略带几分哽咽,道:“你这名字是上官无邪取的吗?”黑衣青年听他越问越详细,不知他何以对自己的身世如此在意,但听他话音虽有情绪起伏,但始终冰冷沉稳,竟觉得与自己颇为神似,倍感亲切,因而并未愠怒,颔首应道:“义父见我沉默寡言,所以取名‘无声’。”
门外笑声又起,脚步声也变得拖沓起来,还未见人,便听他愀然叹道:“二十三年了!整整二十三年了!若不是天意,若非天意啊,我何以在此遇到你!九月初一,子时将过,你便整整二十三岁了!”说话间,一个瘦削佝偻的身影缓缓挪进洞口,火光稀微,照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倍显萧瑟,而这人后背上高高耸起的橐驼更是令人过目难忘。他伸手挑起两鬓垂黄,额头上皱纹堆垒,却还是竭力地瞠起双眼,凝视这姓冷的黑衣青年,老态龙钟、狰狞可怖的脸颊上竟现出一丝慈蔼。
黑衣青年冷无声心头一惊,恍惚中不知这老者究竟是人是鬼,但听他说出自己生辰,竟丝毫没有偏差,而语气跌宕错落,显然是动了肺腑真情,绝非矫作,当真不知他与自己的身世有何关联,连忙定神问道:“不知阁下何以知道我生辰?”橐驼老者并未当即回答,神情依旧略显激动,音容颤抖地说道:“你左边腋下可有一块黯红色胎记?”冷无声诚然震惊不已,神色倏然间变得诧异之极,瞠目结舌地看向那橐驼老者,暗想自己肌肤上的隐迹从未向人说过,而胎记长于腋下,只有桃核般大小,便是义父上官无邪对自己有二十余年抚养之恩,可从自己弱冠之年后,他也并未再见过这块标记,想必也早已淡忘了,却不知这素未蒙面的身残老者从何知晓。m.χIùmЬ.CǒM
原来这橐驼老者非是旁人,正是石海山。他见黑衣青年神色有变,显然不言而喻,那块胎记必然是有了,霎时间心头狂喜,不自觉地向前连迈三步,看着黑衣青年隽秀面容,仿佛却是见到了自己昔日容华,年轻模样,情不自禁地说道:“你能否站起来,让老朽好好看看!”冷无声听了这不情之请,终于有所埋怨,却又不愿轻易透漏身上伤情,只好漠然不去答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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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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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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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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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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