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神甲和龙云燕萍水相逢,纵然不出手相救,也无可厚非,但他早已定妥了明哲保身之计,倘若连救这兄妹二人性命,有他们好言开脱,即算正邪不两立,北冥剑派侠义为怀,绝不至于为难救命恩公。
他当机立断,忍下肋间剧痛,脚下生风动如狡兔,长臂舒展月似银钩,画出一道长虹,直奔龙云燕而去。
龙云燕见数点寒星顷刻迫近,赤手空拳无从应对,只顾着仓皇后退,险些踉跄跌倒,双眼一闭,只叹命不该绝!生死一线间,崔神甲两条银钩说到便到,七颗昆仑砂竟被他用弯月钩头封挡出去,金声响成一片,出手之快,拿捏之准,恐怕天下间以护手钩为兵刃者,皆是望尘莫及。
然而化险为夷之际,如意坊院墙外忽然跃入五个人影,只听一人沉声喝道:“住手!”五柄长剑交相呼应,分而合,合而分,光影叠叠,霎时间连成剑海,掠过龙云燕身侧,直奔崔神甲而去!
剑气袭身,犹如黑云压城,令崔神甲始料未及。他不遗余力搭救龙云燕,着实用尽了浑身解数,此刻看到剑光闪烁,双眸一阵刺痛,心中大叫不好,可双钩余力未消,难以收势,肩胛、双膝即刻传来丝丝凉意。
他大惊失色,正要低头看个究竟,怎知脖子一弯,斗大的头颅竟从颈上滚落下来!
白驹过隙之际,身手矫健的崔神甲竟被五马分尸,惨死当场!院落中众人见此情形,无不骇然失色,呆若木鸡。
独孤神木止步收手,见来者从纵身入院到出剑杀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转瞬便已猜到,这五位器宇轩昂的人物定是龙门五侠,而这手杀人绝学便是名动江湖的“五离剑阵”,断然无出其右。
“爹!手下留情......”雁凌峰惊呼未已,却见崔神甲早已被五剑分尸,情形惨烈触目惊心,直至残肢落在面前,依旧难以置信。五剑归匣,金声刺耳,他听了这声音,霎时间如置身冰山雪谷,浑身瑟瑟发抖,两腿一软,竟跪向了崔神甲的尸身。
这五人并排而立,正是龙门五侠!雁铭山见爱子轰然跪倒,眉头一皱,道:“凌峰,你这是为何?快快起来!”
雁凌峰哪里肯听,想起黄飞虎被独孤神木大卸八块,着实咎由自取,可崔神甲却另当别论,倘若不是此人屡次相救,他和表妹恐怕性命堪忧;而此人心念旧恩,并未落井下石,苟同柯木华等人围攻独孤神木,可见是个性情中人,此刻救命之恩未及答谢,其人竟惨死于五位伯、父手中,叫他如何释怀。
看着这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他满腔悲愤不知找谁发泄,一时间热泪泉涌,颤声说道:“大伯、二伯、四伯,爹......这人救了凌峰性命,也救了云燕一命,你们出手杀了他,何异于我忘恩负义,反弑恩人!”话到此处心结难解,更觉得无地自容,竟向着崔神甲连连叩首,以谢罪状。
龙门五侠惊诧不已,龙剑臣厉声喝道:“混账东西!我进院时明明见到此人欲对云燕下手,你怎说是他救了云燕!此人装束怪异......”目光越过昆仑派等人,落到独孤神木身上,心头一颤,蹙眉说道:“与这些来路不明的妖魔外道......”
他话未说完,忽听龙云燕道:“爹!商哥说得不错,这人方才救了女儿,您......您不该杀他!”
龙云燕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却见一众长辈将救命恩人当场分尸,顿觉头晕目眩,惊得半晌说不出话。她心中自有是非曲直之分,见到表哥如此伤心忏悔,如何昧着良心不发一言,这才鼓足勇气驳斥龙剑臣。
龙剑臣闻声一怔,头也不回地说道:“少说疯话!退到一旁!”
顾长风怎肯将错就错,摆手说道:“凌峰,云燕,这人当真救了你们?”
雁凌峰听大伯开口,忍住悲愤,瞥了龙剑臣一眼,道:“若不是这位崔先生舍命相救,恐怕凌峰和云燕早已丧命在林玄霸手中......”
顾长风见他声泪俱下,断定言下无虚,紫巍巍的脸膛泛起阵阵羞愧,握着止戈剑的手也抖动起来,看着残尸摇头叹道:“关心则乱啊!凌峰,这是何人?”
雁凌峰素知大伯公正如山,有他做主,定会还崔神甲一个公道,直言不讳道:“大伯,这位恩公姓崔,是南海九宫门......”
他说者无心,龙剑臣却终于抓到了话柄,连忙喝问道:“南海九宫门?你说他是海外邪教之人?那当真杀得好,杀得妙啊!他救你必有所图,自古正邪不两立,咱们北冥剑派斩妖诛魔,责无旁贷!”
如意坊内一片死寂,只有龙剑臣的话音回荡在耳畔,震耳欲聋。柯木华等人听院落外潮水般的脚步声,觉知四周已被北冥剑派围得水泄不通,危难关头,这四人自然不想树敌太多,只好偃旗息鼓;听龙剑臣说出正邪不两立,几人心头大喜,暗想有独孤神木在此,首当其冲者必是这海外大魔头。
然而未等独孤神木开口,忽见平地上青光一闪,铮鸣百步,雁凌峰提剑起身,手中三尺寒锋径直对准七八步外的龙剑臣,凝眸怒斥道:“夏-景-臣!他救了你女儿,你杀了恩人还强词夺理,你......你还算是人吗!”
院落内外鸦雀无声,众人目光齐聚在龙剑臣脸上,见他冷峻的脸颊顿时变得惨白、羞红、青紫,斑驳陆离……堂堂的墨雨张陵龙三侠,在众多同门和外人面前被亲外甥如此斥骂,直惊得他目定口呆,转念之间,羞愧、恐惧、愤怒一股脑地袭上脏腑,涌上眉心,面目狰狞地看着眼前的剑锋,空睁着两只牛斗大眼,无言以对!
雁铭山指点雁凌峰,喝道:“放肆!你这逆子,敢和你舅父如此说话,快将剑放下!放下!”他声威震怒,两个“放下”说罢,浑身颤抖不止。
雁凌峰心念已决,不为所动,任右臂上的鲜血一滴滴洒落脚下,青心剑却毫不退避,目不斜视地盯着龙剑臣,颤声道:“你自居侠义之士,暗地里却尽做一些无耻勾当,如今枉杀无辜,还满嘴仁义道德,如此之人,怎配我恭恭敬敬叫一声‘舅舅’!龙剑臣,你今日若不认错,我必然要向你讨个说法!”
雁凌峰义愤填膺,这句话一气呵成,便是父亲接连三声怒喝,却也未能将他拦下。顾长风、秦开远面露难色,这二人性情耿直,当时情形急迫,一心要救龙云燕,怎知好心办了错事,这时见雁凌峰仗义讨债,二人心有自责,又不愿倚老卖老,只好默然不语。
柳江寒察言观色,见舅甥父子之间各不相让,急忙按下雁铭山手中长剑,道:“五弟,三哥,凌峰说得不无道理,你我五人一时心急,却不想好心铸错,错杀无辜,怪不得凌峰冲动!”m.χIùmЬ.CǒM
随即话音转柔,向雁凌峰说道:“凌峰且听四伯一言,先将剑放下,你最懂事明理,咱们自家之人绝不能相斗相欺,四伯作保,无论怎样,今日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柳江寒处事圆润,有他出言和解,院落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化解多半。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怒极无语的龙剑臣忽然举剑,剑气凝啸铮然作响,和雁凌峰锋芒相接,瞠目道:“你原本便不拿我当一回事,这次回来名声大噪,更视我如无物,如仇雠!竟为了一个邪徒和我拔剑,我看你是身入歧途,难以自拔!好,我便还你一个公道,今日我龙剑臣话已出口,你不认我这舅舅,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外甥!咱们从此恩断义绝,出剑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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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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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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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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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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