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路人马不期而遇,在这满地狼藉的院落内,龙剑臣的质问声犹如平地惊雷,一阵阵激荡在龙云燕的耳廓中,震耳欲聋。龙剑臣家风甚严,对子女从未疏于管教,而他又是夏家一脉单传,向来以光宗耀祖为大任,女儿虽是外姓人,但若做出有辱门风之事,他这做父亲的如何也不肯答允。
前次龙云燕和雁凌峰厮混出庄,一路到了杭州府,沿途还惹下诸多事端,但雁凌峰毕竟是自家外甥,两人之间虽有芥蒂,却也不至于大为关火。然而知女莫若父,眼见她这时粉妆红饰,殷切来此,显然是为探望酒坊中藏匿之人,霎时间怒火中烧,厉声追问道:“这屋子里究竟是谁?”
眼见父亲陡发雷霆之怒,龙云燕早已吓得失魂落魄,手臂一抖,掌中的衣衫倏然滑落,扑在了尘土里,一件交领长袖的男子衣衫曝于天日。龙剑臣一见之下怒意更胜,喝道:“快说!”左手双指一弹剑柄,镶金宝刃脱鞘而出,寒光一闪,剑尖斗转幻化无形,赶等话音落地,再看那件绸缎长袍,竟已被割成了碎布。m.xiumb.com
四个晚辈急忙退步,听剑音呼啸,猎猎作响,便知他恼怒已极。龙剑臣铜髯戟张,几个晚辈人人自危,哪敢开口理论,便是龙云轩也不敢出一言为妹妹求情解围,垂首端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雁凌峰深知严父教子无可厚诽,然而表妹与他情同手足,何况此中还牵扯着独孤阳平,危机时刻他岂会置身事外,暗中深吸了一口气,挺身而出,向龙剑臣作揖道:“舅舅,这件衣服的确是我托……”
谁知他话未说完,龙剑臣横剑一指,明晃晃的剑尖正对准了他的面门,声若奔雷地喝道:“放肆!我教训子女,何用你来插嘴!”两束目光顷刻交锋,仿佛针尖对麦芒,各自不肯退让。然而雁凌峰思虑片刻,终究觉得出师无名,气势不禁急转直下,缓缓退下阵来。
龙剑臣抖剑收手,目光射电看向酒坊之内,他虽未亲眼见到独孤阳平藏身何处,却料定此中有一位南海独孤氏的人物,倒要看一看是何方神圣,竟敢来败坏自家门风,断喝道:“门内之人,不妨出来一见!”话音落地依旧不见回应,龙剑臣足下生风,大步朝门口赶去。
龙云燕心头一惊,想起独孤阳平昨日重伤吐血,元气大耗,岂能是父亲敌手,目光倏然落在那件满布剑痕的新衣上,更觉得不寒而栗,霎时间心意已决,屈膝跪倒在地,泣道:“爹,女儿知错了!这位公子昨日救了我性命,我送这件衣服,正是为酬谢他!”
龙剑臣闻声回首,见女儿跪在尘埃中泪如雨下,铁石心肠化作绕指之柔,低声呵斥道:“他救了你?怎么救得你?”
龙云燕止住抽泣,道:“昨日女儿在此遇见那奇门三煞,正是这位公子舍命相救!”
龙剑臣忖思片刻,沉声道:“奇门三煞?你说这人能敌过奇门三煞?既有如此本事,为何畏畏缩缩,不敢出来一见!”他怎会轻信女儿的狡辩之词,挺身进步,左掌一翻推向雁凌峰肩头,喝道:“滚开!”
雁凌峰岂容他轻易进去,转身避开手掌,步伐一转又挡在他身前,急道:“舅舅,凌峰与您有约在先,我……”
“滚开!我龙剑臣之女怎能与邪派中人有染,再不滚开,我可要开杀戒了!”
雁凌峰见他气势汹汹,难免心生退意,可环顾四周,觉知此时退无可退,挺身说道:“舅舅若出尔反尔,也别怪我不守承诺!”
龙剑臣剑眉凝聚,厉声道:“你敢威胁我!雁凌峰啊雁凌峰,你真是你爹的好儿子!来啊!”一柄三尺龙泉朔光闪动,剑锋抵在雁凌峰身前,接着说道:“你以下犯上,我不究你忤逆之罪,不究你和这南海恶徒勾结,怙恶不悛,不省悔改,你却敢来和我顶撞!是谁给了你胆量!说!”他怒发冲冠,话赶话说出口,修长的手臂忍不住颤动起来,长虹随之一抖,锋锐之极的剑尖几欲顶在雁凌峰喉结之上。剑锋寒气凝重,龙剑臣虽未再向前递进半寸,然而杀气却呼之欲出,只要他盛怒之下手腕微微一抖,亲外甥便要性命休矣。
雁凌峰岂不知舅父对自己宿怨颇深,此刻被他一剑封喉也未必不会,恐惧之下,喉头禁不住一阵蠕动,两只瞳孔刹那间布满血丝,雄赳赳地盯着龙剑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龙剑臣凝眸虎视,道:“你以为我不敢!你不是早想与我较量么,你不是会用什么威震江湖的‘十魔剑法’吗?那就用出来,我杀了你之后,再杀这两个南海邪徒!”
夏姓兄妹和许灵见此情形,心都悬到了嗓口,只怕雁凌峰执拗,不肯退缩,急忙要上前规劝,却被雁凌峰摆手劝止。他手中青心剑依旧未动,却扬起下颌,将喉结骨向前送了半寸,道:“凌峰不敢忤逆,不过你我有约在先,我断然不能弃朋友于不顾!今日舅父若一意孤行,倘若雁凌峰不死,这首席弟子之位必然不会是令郎所得!”
这句话掷地有声,在场之人无不毛骨悚然。龙云轩虽对雁凌峰忌惮之极,可毕竟是姑表兄弟,父亲倘若情急出手,追究起来必然后患无穷;眼见二人锋芒相接,谁也不肯退让,当下斗胆劝道:“爹,您可不能下手!商弟他一时气话,您……”
许灵早已被龙剑臣威严震慑,但见雁凌峰命悬一线,终于鼓足勇气,道:“你休伤我哥哥,我独孤家敢作敢当,你要杀便杀我吧!”说话间向前挺进一步,竟是抱着必死之心。
独孤阳平将众人的对话尽收耳中,剑拔弩张的气氛蔓延整座院落,忍不住瑟瑟发抖,一丝力气也用不出。他心绪千丝万缕,正苦恼该不该出去,深知自己一旦现身,必然会被龙剑臣当场伏诛,那时灵儿也难以自保,更会连累雁凌峰;若是按兵不动,他们舅甥之间也未必会真下杀手。他如此抱着侥幸之心,静听门外动静,直至听到灵儿开口,只怕龙剑臣不会手下容情,霎时间气血上涌,正要跃出坛口,忽听龙云燕哑然泣道:“爹!您要杀便先杀女儿吧,商哥是您外甥,您若杀了他,姑父姑母岂能善罢甘休!您若怪我有辱门风,杀了女儿以正门风,那也是天经地义!”说话间拔剑出鞘,二尺三寸长的宝剑悬在肩胛之上,手腕一抖贴上了脖颈,薄刃沾身,即刻划出一道血痕,红如图脂。
众人惊愕不已,急呼劝止,却是谁也不敢靠近一步,只怕她惊慌失措,当真做出傻事。
龙剑臣爱女心切,胸中愤怒转瞬化为惊恐,深怕这子传父性的倔强女儿当真自刎!性命悠关之时,他心中一切解不开的心结都已解开,剑锋一落,道:“不可胡为!爹罢手便是!云燕,你快将剑放下!”
院落中这两柄宝剑仿佛两位判官,掌握着生杀予夺之权。两柄剑此起彼落,如意坊中沉重肃杀的气氛依旧令人噤若寒蝉。龙剑臣还剑入鞘,轻声说道:“爹说一不二,你放下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爹不怪你。”
龙云燕浑然不觉宝剑已将皮肉划伤,止不住浑身颤抖,却不敢轻易将剑放下,只怕父亲出尔反尔。然而见父亲话音嘶哑,神情惶恐,正所谓父女连心,听了那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古训,恰如醍醐灌顶,手腕一软,宝剑当啷落地,哽咽道:“爹,云燕知错了!您别再责怪表哥,认打认罚,都是我一人之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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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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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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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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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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