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忍住悲伤,听到窗外风声萧瑟,雨打荷叶骤响骤歇,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
“云燕,你怎么了?”雁凌峰忽然问道。
龙云燕慌忙擦去眼角的泪痕,背身说道:“我……我想家了。”
雁凌峰半醉半醒,笑道:“天底下最没心没肺的人也会想家?”
龙云燕心头隐隐作痛,竟猛然扑到雁凌峰怀里,呜咽不止。
雁凌峰手足无措,急道:“谁欺负你了?”
龙云燕哽咽道:“是有人欺负我,一个叫雁凌峰的花花公子,他见一个爱一个,从来不理会我的感受!”
雁凌峰恍然大悟,只觉此事子虚乌有,可见她这般伤心,只好劝道:“你冤枉我了。你是说那位穆姑娘?”
龙云燕心中更气,道:“人家是李重生门下高徒,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凡夫俗子,怎敢和人家比!”又想起穆向楠冰清玉洁的模样,禁不住狠狠一拳打在雁凌峰胸口。
雁凌峰忍住心中笑意,道:“我明白了,你嫉妒人家穆姑娘!”
龙云燕更怒,推了他肩头一把,道:“你还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气啊!还说风凉话!”
雁凌峰深知表妹借着酒劲大发醋意,不敢再说笑,急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我先讲明,那些夸赞穆姑娘的话确实是肺腑之言,可我真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龙云燕拭了拭泪水,道:“我不管,总之你夸她,我就是不痛快!”话锋一转,又道:“哪个男人不花心,见了美人都要多看上一眼,何况她对你……”说罢一扭身,赌气不语。
雁凌峰忍俊不禁,道:“穆姑娘天生丽质,是我配不上人家!不然我也夸你几句吧。”听龙云燕不答,雁凌峰接着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龙云燕细心聆听,听罢又哽咽起来,道:“我知道我不好,我是你妹妹!但你答应我,永远都要对我好,永远都要记得我对你的好!别拿我和其他女子比,更不准在心里比……”她说到情深处,千言万语如骨鲠在喉,却再也说不出口。
雁凌峰心头一酸,岂会不知表妹对自己深情厚意,芳心暗许,如今是借着酒意倾诉出来。他一时间进退维谷,只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哄她高兴一时,却让她越陷越深,可转念一想,或许明日酒醒之后,这些话便一笔勾销,只好点头说道:“我答应你,都答应你!”
龙云燕的泪水夺眶而出,转念间又笑逐颜开,道:“我知道你在骗我,等你遇到喜欢的女子,这些话便都不会作数了。可你嘴里的话,我明知是假,也宁可当真!哪怕这一时一刻是真的,我就满足了!”她说到此处泣不成声,仿佛多年委屈一瞬间都倾泻出来。
两人依偎而坐,沉默不语,此时无声胜有声,却不知门外端立已久的穆向楠,早已悄然落泪。
一觉醒来已是清晨,雁凌峰眼花耳热,刚刚醒了酒,正要起身,却听门外有人柔声说道:“雁公子,你醒了吗?”是穆向楠。
雁凌峰急忙打理衣着,道:“醒了。”
穆向楠道:“龙姑娘醒后已去前厅等你。我是来给公子送水洗漱的。”
雁凌峰受宠若惊,欠身道:“劳烦姑娘照顾,你把水放在门外……”话未说完,屋门吱呀一声敞开,穆向楠已走了进来。她笑靥如春,见雁凌峰睡眼惺忪,笑道:“公子,这水还是趁热用吧。”
雁凌峰答应一声,定睛细看,见穆向楠穿一件粉色罗裙,身材曼妙婀娜,发丝如垂柳,盘髻似碧螺,比之昨日风尘仆仆的模样,更显得妩媚多姿。
穆向楠将铜盆放在桌上,笑道:“雁公子,不是说好一早就启程吗?你这时还不醒,我只好来叫门了。”Χiυmъ.cοΜ
雁凌峰道:“是我不好,明知不胜酒力,却又多喝了几杯。”
穆向楠莞尔一笑,道:“你再耽搁,龙姑娘可又要生气了。雁公子洗漱后便到前厅来,大家都等你呢。”说罢合门告退。
雁凌峰匆匆洗了一把脸,拿柳丝沾盐漱了口,跟随侍从来到前厅,见穆家两位前辈和穆向楠、龙云燕都在此等候,不禁心生歉意。
穆远山道:“少侠昨日喝得尽兴,一定饿了,吃罢早饭,再启程不迟。”
雁凌峰道:“说好今早四更动身,可我睡到这般时候……都怪我!”
龙云燕连忙笑道:“师哥从未喝过这么多酒,能醒过来已是万幸。”
见雁凌峰执意不肯用餐,穆远山叫人将干粮酒水包裹好,一行人动身直奔庄门。是日天色晴朗,万里无云,雨水冲刷过后,红墙碧瓦显得格外醒目,细柳荫荷倒映在水池中,波光潋滟,令人心旷神怡。
兄妹二人昨日来得匆忙,醉得唐突,加之大雨倾盆,来不及欣赏庄中美景,眼下离别在即,诚然有些恋恋不舍。
周邦彥《苏幕遮》词曰:“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词中上阕描写雨后池景,灵动飘逸,入木三分,和穆家庄园中这片拱桥池塘可谓不谋而合。
雁凌峰触景生情,此地虽离大名府不过二三百里,算不得“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但他睹物思乡,难免心生怅然。
龙云燕见小池碧波如镜,静中有动,如游画中,欣然道:“池子里这么多荷叶,荷叶底下可有鱼?”正说着,见荷叶下水波荡开,清澈透底,十几条小鱼冲突而出,五彩斑斓,霎时间推开波纹,仿佛在水中架起一道彩虹,向着另一片荷叶下游去。
她大开眼界,挽住雁凌峰手臂,嚷道:“师哥你看!那鱼儿真美!”
雁凌峰也觉得赏心悦目,颔首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庄园景色之美,远近罕有!”
穆向楠笑道:“公子和龙姑娘若真觉得好,等日后有了闲暇,一定再来!”
众人谈笑间走出后院花园,穿过月亮拱门,从左边的抄手游廊来到庄门前。此时正门未开,只开了右边一个角门,显然这是穆家待客之道,意在挽留贵客。
众人出了庄门,见三匹青骢马翘首以待。穆远山道:“两位少侠,老夫不多送了,日后相见,再叙不迟!”
三个晚辈抱拳行礼,踏镫上马。穆远山又道:“向楠,你们万事多加小心,代我和你两位叔叔向你师父问好,多日不见,万分想念!”
穆向楠答应一声,道:“爹,三叔,二叔的伤半个月便可痊愈,解药我已分包抓好,一定要按时服用。我们会尽快赶上丘前辈,告诉他事情原委,让他早作提防。”
三匹骏马在原地踏个不停,穆远山深知事不宜迟,抱拳说道:“两位少侠,就此相别,你们万事谨慎!”
雁凌峰、龙云燕拱手告辞,跟随穆向楠调转马头,扬鞭启程。这三匹马是幽燕良驹,狂奔起来真如虎兕出柙,十里路程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雨后路途泥泞,三人深怕马失前蹄,便收揽缰绳,并辔而行。穆向楠道:“奔这条路下去,想必两三日便能追上无量剑派,只怕咱们行得太快,和他们错过了。”
雁凌峰也道:“石海山武功再高,毕竟是个驼背老人,脚程快不过马匹。咱们慢些走,沿途留心一些也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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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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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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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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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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