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一身灰色的素衣,是与周围那些莺莺燕燕不同,又胜在气质清丽脱俗,竟还看出些飘渺的味道。
果然是金贵的郡主。
“据说殿下都不愿跟这郡主多说两句话,郡主怎么还追到这里来了?”
“就仗着当年殿下身受重伤时照顾了人家几天呗,身后又是显赫世家,当然不怕了。”
讨论的声音酸溜溜的,显然是嫉妒居多。
看着郡主上了水台,刚安静了片刻的管事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看见没有,人家才是真正的贵气,你们这些粗鄙丫头大白天做什么梦,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别吗?”
灰衣的少女似乎想走,却猛地被人从背后拽住,力道十分之大。琇書蛧
预料中小丫头羞愧眼红的反应都没出现,管事气极喊了下人,非要擒住教训这个丫头。
“不领罚就想走?”
管家咬牙切齿。
一旁的下人也悄悄打量着垂着头的姑娘,最近确实盛传太子喜灰色,喜浓妆,京中不少女眷都在争相模仿,俨然在民间形成一种风潮,莫不是这灰衣少女也在模仿,妄图得到太子垂青?
想了想,下人们便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
此时身后有人拉拉管家,但管家已然上了头,不管不顾的扬起手中的鞭子。
正准备甩下时,手肘猛的一疼,碎裂声传来,管事哀嚎一声抱臂倒在地上,破口大骂:“是谁敢偷袭我!”
他抽着气回过头,发现竟然是宫中的侍卫,在那侍卫身后色,一身淡竹色锦缎的太子静默站立,玉质金相。
太子忽然出现,周围的气氛骤然清醒,甚至吸引了水台上人的注意。
小侯爷立即舞也不看了,赶忙从软席上爬起来:“殿下怎么来这儿了?”
太子垂着眸,神色不明。
而一旁,灰衣少女手指藏在衣袖下收紧,终是悄悄的抬了头。
那一眼,心跟着沉了下去。
他被簇拥着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狭长的凤眸中是全然的陌生。
眼神也没有落在她身上过。
两个人被一道白玉栏栅隔开,高高的水台卷帘下,一人身份显赫,一人正历煎熬。
此时有好心的下人上前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跪下,不要坏了规矩。
静默了片刻,苓钰淡声道:“聒噪。”
太子这两个字可大可小,小侯爷立即黑着脸沉声道:“好你个李总管,竟然敢得罪我太子哥哥,有什么事竟在此处喧哗。”
管事抱着弯曲角度诡异的胳膊,赶忙爬起来以额触地,满脸冷汗又惊又惧:“小人惩戒不懂事的丫头,惊扰了太子和小侯爷,请小侯爷责罚。”
这事如果让老爷知道,他就完了。
“不懂事的丫头?就为区区一个丫头惊扰太子?你该当何罪!”小侯爷怒气冲冲。
“就是这个……”管家转身去拉替罪羊,却倏然发现刚刚还在这站着的灰衣丫头不见了,顿时傻了眼。
“怎么了?”
清丽动人的声音传来,小侯爷回过头,看到一身灰色锦衣的祁逭郡主施施然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苇帘挑起,坐在水席间的花魁清倌明月昭也伸着头,很是好奇的模样。
同是灰衣,小侯爷脑海里却回想起刚刚捉迷藏时那惊鸿一瞥的清丽佳人。
又看了眼珠帘下的太子殿下,小侯爷牙酸又庆幸,这些贵女一个个的眼睛怎么就黏在东宫身上了?
幸亏那清丽佳人现下不在,不然极有可能也被太子这副皮囊勾了魂,就看不见他了。
“殿下,怎么处理?”
苓钰闲闲收回视线:“小侯爷的家奴,自己处置便是。”
看着他的神色,小侯爷咬牙:“拖出去,仗八十。”
他摆手,几个下人便架起了脸色苍白的管家往外走去。
灌了水银的木棍,八十杖,怕是要废这老骨头半条命。
小侯爷正欲请人回坐席上,却发现刚刚还站在这里的太子不见了。
顿时,众人赏乐喝酒的心情全没了。
作为侯府贵客的太子,此刻却心情闲闷。
苓钰悄然离开,沿着石板往花园渡步。
身为太子,自然没有人敢拦他,走了片刻,苓钰情绪恹恹的站在长桥上负手而立,月色给他镀上了一层冷淡的光华,太子神色淡然,看向远处,好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静立了片刻,他转过头,却在转身时敏锐的发现一截灰色裙摆快速消失在假山后。
有人在跟踪他?
心中漫上警惕。
莫非又是哪个“投他所好”的贵女?
苓钰自从回京便听到许多传闻,有传他喜欢灰色衣裙,木质头簪的打扮。有传他喜欢浓妆艳抹的妆面,总之谣言漫天,烦不胜烦。
他垂着眼帘缓缓地想着,静立在桥面上,仿佛没有注意到假山后那个再次悄悄探出来的小脑袋。
唐昭昭此刻很是后悔。
她在苓钰府上已经悄悄藏了一年。
这一年,随他去匈奴,化成原形,整日飞在他身侧。
可即便如此,还是极少有机会看到苓钰,太子身旁汇聚了天下高手,经常是还未近身,就被箭矢射下,生怕她这飞禽原身扰了尊贵的殿下。
皇宫进不去,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才能落在他别院的树枝上看到的苓钰。
他的眼神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只当她是寻常的一草一木,不曾留驻思绪。
今天在茶楼里听到有人说那个身怀凤命的郡主要来,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等回过神时,已经到了这里。
顶着自己真实的模样。
可他果然认不出。
看着桥上的人影,唐昭昭心里酸胀不已。
以前那么近,现在却离得那么遥远,让她只能混迹在人群里,悄悄看上一眼。
原来仰望是这样的感觉。
唐昭昭别过脸,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初春的夜露还透着冬末的寒凉,桥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四周宁谧,唐昭昭缓慢的出来,心里失落又空洞,垂着头走着。
脚下的石板带着湿意,走路时会有细微的水声。
唐昭昭情绪低落的走了几步,忽然察觉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亦步亦趋。
是谁?
她警惕转身,却撞进一片玉竹色中,乱了视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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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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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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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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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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