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逃过一劫,但是冲进来的近百个江湖人,这一战之后,还全胳膊全腿的只剩下二十来人,剩下的非死即伤。而且因为对方刺客下手狠辣,基本都保不住自己的某部分肢体。
这其中除了一些心怀鬼胎被卷入的,有绝大多数,还是真心想进小周天,亦或是有所求的。
徐心烈去武衙门找毛文武拖了一堆壮丁来收拾战场,稍微帮了一会儿忙后,就开始指挥他们走禁武的流程,这边则冷眼看着奚泽被廖巧梅和王直以及他剩下的四喜轮流搀扶着给其他人看伤,觉得很是讽刺。
几乎所有幸存者对于“奚真人”的亲自·慰问表现出了全然的感激,就连年纪可以给奚泽当爹的,都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他们怎么会想到面前一副圣人面孔的少年,就是一手导演这次惨案的人?而偏偏奚泽从来就一张死人脸,甚至难以从他微表情上看出些许的愧疚。
或许是同门的死真的夺走了他人性中的某部分东西,那能让他更强大,也让他更可怕。
“我准备去麒山了。”徐心烈趁着奚泽休息一会儿的功夫道,“真人,帮我算算,这次是不是坑?”
奚泽看了看她,无动于衷:“你不用讽刺我,你也不是好人。”
“跟你比我还是能算个好人的。”
“自以为是没用,你问问他们。”奚泽示意了一下外间的伤员们。
徐心烈:“……”自从知道她的身份后,之前夸她的人都仿佛受了巨大的侮辱,到现在看到她还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尤其是在他们得知小周天也接受了禁武后。
“哎,世态炎凉,世风日下。”徐心烈叹息一声,“你之后打算如何?”
“我已找到仇家。”奚泽平静道。
“谁?”徐心烈压低声音,“献王府?”
“还有雾谷。”
“……”那么多的刺客尸体,已经足以证明是雾谷在收钱办事,这个江湖上最臭名昭著的杀手团体一直以来标榜的都是冤有头债有主,摆明了他们自己都认定已经不是人,而是纯粹的刀,不接受任何连带责任。
徐心烈可以理解奚泽的心情,只不过雾谷的口号其实也没错,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收钱办事,他要杠上献王府已经像个天方夜谭,居然还想找上雾谷,是嫌命太长不成?
“这,工作量是不是有点大?”她委婉道,“轻重还是要分一分的。”
“小周天不会败在我手上,意味着以后还会成为别人用来杀鸡儆猴的工具,我要确保至少在我有生之年,这一天不会来。”奚泽道,“总要做点事情,让接到有关小周天生意的人,能仔细掂量掂量。”
徐心烈服气,她就没这个本事让自己显得不好惹,出道横行了那么久,大小事儿也干了不少了,还是有那么些个小喽啰敢给自己脸色看。
“哎,咱俩干脆联手吧,”徐心烈捅捅他,“往小了说,你这本事,不为朝廷效力太可惜了;往大了说,现在咱俩目标统一,能力和势力嘛,说实话我也不差,一起搞事,快乐加倍!”
奚泽瞥了她一眼:“你这个大小之分是不是不大对?”
“为朝廷效力当然是小事了。”徐心烈理直气壮,“才多少钱值当我卖命?我为的是理想!”
“这我倒确实好奇,你一个武林世家大小姐,怎的会这般认同禁武令?”
徐心烈嘿嘿一声,别人不管谁,就算是亲人问起,她都是一套大道理回过去。哪敢说自己上辈子见义勇为被管制枪具爆了头,但对着奚泽,她突然起了点逗趣的心思。
“诶,如果我跟你说,我梦见过一个地方,那儿除了捕快,谁进人多的地方都不能带武器,男女老少都能自由的上街,不用担心走着走着就碰到打架斗殴,特……别安全和自由,我特向往,你信吗?”①
奚泽瞟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那大家都手无缚鸡之力,遇到真正的恶徒行凶,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还是说捕快有谛听耳千里目,能转瞬千里赶到救人不成?”
徐心烈噎住,叹了口气:“哎,你打击人,真是一把好手。”
奚泽耸耸肩:“不过若真有那一天,不赖。”
这话听着没什么,但细品一下,却让徐心烈抖了抖,她明明说是梦见过一个地方,奚泽却偏说有那一天,可能他指的是禁武令成功那一日,但在心怀鬼胎的她看来,却刹那间有种魂穿身份被看透的错觉。
她心有余悸的瞅了瞅他,往远处挪了两步。
奚泽冷眼瞧着她的动作,问:“你怕我作甚?”
“不是怕啊,就是,被打击到了。”徐心烈苍白辩驳。
奚泽翘了翘嘴角,竟似在冷笑,这成熟的表情在他那不成熟的脸上显得很是违和:“我以为你应该心硬如铁,否则如何跟个隐龙卫一起走那么长的路。”xǐυmь.℃òm
徐心烈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十三,心情更差:“别提了,我也是没办法,我们徐家人是有,但经商久了,身手都锈了,再加上那个屠青……”
“他做什么都不和你说吧。”奚泽不耐烦听那些,打断道。
“……”
“那你可要当心自己成为一个笑话。”
“啊?”徐心烈茫然了一瞬,但想到十三救走李再安的事实,苦笑,“我这不已经成了一个笑话么?”
“你徐不义的的名声的出处,当真只是因为禁武?”
徐心烈皱眉:“你若要说是因为我的名声被隐龙卫带累……没人知道十三是隐龙卫。”
“你若仁义,总要有人不仁义。”奚泽道,“徐心烈,你当真要假装不知道,自己为何带着这么个人在身边?”
徐心烈一怔,狠狠的咬住了下唇。她承认,如果之前说奚泽扎心有点开玩笑的意思,这一次,他是真的扎心了。
她无数次的说十三只是工具人,是打手,是他们的武力顶梁柱,仿佛已经把自己的企图暴露无遗,可事实上,她的行径和屠青莲,又有多少差别。
禁武令这潭浑水中,总要有人做脏事儿。尤其是当这件事还和献王那狗东西的异心搀和上之后。就算十三是屠青莲派过来的,也没明言同意她可劲儿使唤他,但她就是使唤了,还使唤得心安理得,甚至压着父兄的不满,为的不就是让他“发挥所长”,而且因为知道十三对此心知肚明还心甘情愿,她便“用”得越发心安理得。
她的禁武之路比预想的还顺,但她的不义之名却意外的广,或许在她刻意逃避的某些时刻中,十三为她做得事,远比她知道的要多。
“你什么意思……”徐心烈有些烦躁了。“好吧,我承认我不是好东西,我居心叵测,我利用纯情少男,我是坏女人,然后呢?”
“你可以继续坏下去,”奚泽淡然道,“无需太过介怀李再安的事,屠十三是个人,是人就会有心思,无论他做了什么,只要他的心思一天在你身上,你就没必要与他决裂。”
“……”徐心烈惊恐的看着奚泽,又挪远了两步,这距离,两人基本只能大声说话了。
奚泽好笑的看着她:“何必如此怕我?”
“我现在觉得,可能有点冒犯,你们门派如果都是你这样的人,那,那,咳。”
奚泽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正是因为不都是我这样的人,所以才有了今天。”
所以你从此你要带领小周天迈入邪教时代了吗?
徐心烈咽了口口水,却忽然挤出笑,又挪了回去,讨好道:“那个……”
奚泽瞥了她一眼,眼中有些了然,犹带着方才的趣味。
“咱算是,友好合作方吧?”
奚泽看了她一会儿,淡淡的嗯了一声,转回头。
徐心烈背着一堆从小周天武库搜刮出来的装备,再次准备出发了。山门处已经空空荡荡,小周天的二次惨案终于再一次震撼江湖,这次别说江湖人了,连探头探脑的百姓都没有,小周天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隐世风格。
她拒绝了毛文武派武衙吏护卫的建议,这次便只有她和米禄两个人,她已经派人给京城递了信,不出意外的话,在去麒山的路上应该能和自家老哥会和。
说真的,这时候,她太想念绍钧小甜饼了。
奚泽大真人亲自出来相送,友好合作方的架势摆的十足,后头只跟了个廖巧梅。虽然她的儿子王晗还没彻底醒过来,但在这两日奚泽的料理下,气色明显好转,她已经完全成了奚泽的管家婆,对徐心烈也很是感激。
“给。”奚泽无视她身上一大堆自家出产的宝贝,又递给她一个册子。
“这是什么?”徐心烈一边接过一边看,皱着眉读出封面,“踏……云?”
“御龙踏云,米剑主的剑法。”奚泽平淡道,那神色仿佛是送了个小话本,“你说武衙门抄录的功法最后都会交给朝廷,虽然大多都有百年历史,但唯独这个,是前朝皇族首创,御龙是皇族男子学,踏云给了女子,即便交给朝廷,多半也会被雪藏——不如便宜了你。”
“……说起这个,我真不觉得米剑主跟我长得很像。”奚泽刚能下地就拉着徐心烈去看米剑主画像,执意说两人很像,但按照众所周知的古代仕女图画风,徐心烈真不觉得他是在夸赞。
虽然她现在也会欣赏这时代的风格,也会赏画,也知道画里的米剑主可能真的漂亮,但这个漂亮是无法细究五官的,只能看整体气质……那她也不是这仙气飘飘的款啊!
“就是像。”奚泽面无表情道。
这执拗样终于像点他这个年纪的人了,徐心烈忍不住笑起来,收起了剑法:“好好好,多谢多谢,就是像就是像。”
“这个给你。”没想到,奚泽居然还递了个本子给米禄。
米禄一脸激动,连徐心烈都以为奚泽居然那么大方会把“御龙踏云”剑法的御龙给他,却没想到米禄看了一眼,脸就垮了:“养弓?”
“洗星年纪不小,需要时时保养,”奚泽理所当然道,“你指望徐心烈自己来?”
徐心烈:“……”
米禄哭丧着脸收起了“保养手册”,点头委屈道:“喔。”
“哎,”徐心烈不厚道的拍拍米禄的肩膀,对奚泽笑道,“知我者,奚真人也。”这就给她定位好新的工具人。
“走吧,”徐心烈不愿再磨磨蹭蹭,直接拉走了米禄,“找你爷爷去,大娃。”
一听爷爷两个字,米禄终于有了精神,立刻屁颠屁颠的跟着她走了。
后头奚泽束手站着目送了许久,而廖巧梅则躬身作福,眼神柔软而感激的看着他们。
这大概是徐心烈离开一个门派时最舒心的一次,却也是前路最艰险的一次了。
徐心烈离开才五日,便听到了消息,雾谷某长老干活时遭到阻击惨死,小周天宣布对此负责。
八日后,她到达了黄河边界,过了河,就能遇到徐绍钧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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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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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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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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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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