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若看了狗蛋一眼,问道:“只有这一个孙子?”
一旁的三宝接过馒头就往嘴里塞,认真的吃起来,但他还是听到了顾君若的话,嚼着馒头含糊的道:“我还有哥哥和姐姐,不过他们都死了。”
走上前来的韩牧闻言一顿,默默地蹲在了一旁。
老孙头抹着眼泪道:“年景不好啊。”
然后韩牧就蹲在一旁听顾君若和他说起村庄,说起年景来,知道了他一家都住在孙家庄,一整个村庄九成是姓孙的,剩下的一成不是姓何就是姓张,都是前面几十年逃难过来落户的。
他们村一共有六十八户,算是大村,这一次水患来得又急又大,房屋一下就被冲垮了,当下就被水冲走了不少人。
村子里剩下的人在洪水退去后回村整理东西,发现粮食不是被冲走,就是泡得发芽了。
农田被冲毁,这一年都要没收成了,大家没办法,只是往县城里逃命,或者直接离开义县,往北去求生。
和孙家庄一样情况的村庄不少,这会儿留在村里的人十户都没有一户。
孙家庄里就只留了他们这三户,偏先前死的死,逃的逃,三户人口也不多。
陈璜豪横,带着那个叫田丰的闯进村里来,先是把他们仅剩下的一点东西都抢了吃光,然后就拿刀逼着他们一起出来抢劫。
其实也不用他狠逼,老孙头他们三家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出来抢别人,自己也要饿死了。
所以他们算得上半推半就的跟着陈璜一起出来。
顾君若还问了县城里的情况,还有水灾过后县衙的处置措施。
于是他们知道了县城里比较有钱的两户人家,岳家和曾家,一直在赈济灾民。
韩牧就问,“既然开了粥棚,那你们怎么不去吃,反而来路上抢人?”
老孙头道:“去了,怎么没去?只是在县城里等着吃粥的人太多了,那粥水有限,我们排了三天都没轮上,抢也抢不过,打又没力气,最后只能走了。”
他道:“继续留在县城里怕是要饿死,出来,就是找不到粮食,啃些树皮和泥土,好歹能多活几天。”
韩牧:“是抢吧?”
老孙头羞愧的低下头去。
顾君若瞥了韩牧一眼,和老孙头道:“今晚先如此吧,明日你们随我们回县城,怎么判,自有律法来定。”
老孙头忙问,“坐牢有饭吃吗?”
要是有,他们不介意坐牢的。
韩牧:“……你们是罪人,知道什么是罪人吗?你不想着将功赎罪,竟想着吃我的白饭……”
老孙头一头雾水,他怎么就吃这位郎君的白饭了?
顾君若伸手把他拉走,“行了,他们这会儿饿着肚子,你与他们说这些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虽说我不喜读书,但我也知道,县令的职责之一便是教化治下百姓,我刚就在履行县令的职责,在教化他。”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他们现在无衣无食,你的教化于他们来说还没有一粒米来得贵重,此时拿礼来教化他们,不仅达不到目的,还显得礼节和律法轻贱,”顾君若道:“不如什么都不说,待解决了他们之困,到时候再教化。”
韩牧摸了摸下巴,“解决他们的困境不难啊,虽说我现在钱不是很多,但养几个人还是能做到的。”
顾君若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韩牧就扭头看了一眼那些劫匪,冷哼了一声。
虽然他们是很可怜,但也不能抹掉他们曾拿着武器打劫人的事实,而且今天被打劫的要不是他们,而是别人,以陈璜表现出来的凶恶,被劫之人的下场不会很好。
所以韩牧还是决定把他们关到大牢里去,只放过了老孙头和三宝。m.χIùmЬ.CǒM
第二天一早,他们将所有人拉上启程。
六个劫匪,一个不剩的被捆着手栓在车后,见他们脸色苍白,嘴唇泛白,韩牧到底还是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馒头,让他们吃完了才走。
孙大光四个捧着咬到最后的一点馒头,眼泪哗哗的流,他们觉得要是牢里有馒头吃,哪怕是下一刻要被砍头,他们也甘愿了。
只有陈璜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凶狠的盯着韩牧看,恶意的目光时不时的扫过顾君若。
韩牧回头看过去,陈璜一触及他的目光就低头垂下眼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韩牧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拉过顾君若,“走,上车。”
他们夜宿的树林距离县城不是很远了,车后拉着人,也才一个时辰不到就到了。
小北停下马车,“二郎,我们到了。”
他一脸震惊的抬头看这破破烂烂的城门,由衷的感叹道:“可真破啊。”
“有多破?”韩牧刷的一下掀开帘子探头出来看,待看到土黄色的城墙上坑坑洼洼,甚至还长了不少青苔和野草,再一看城门,连个把守的人没有,进出的人也没有,只有门洞里躺着三四个衣衫褴褛的人。
韩牧:……
他抖了抖嘴角,“这这这就是我上任的地方?”
顾君若也伸出脑袋来看,同样震惊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百姓都饿得出去打劫了,这样的情况也早有预料。”
韩牧:“江家欺人太甚!”
他愤愤道:“报复我就报复我,拿一县百姓的生死来报复我,简直,简直……”
韩牧词汇量有点儿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骂词。
顾君若友情提供,“枉为人臣,枉为人子?”
“对!枉为人臣!”韩牧顿了顿,扭头看她,“枉为人子怎么说?”
顾君若平淡脸:“不当人子的另一说法。”
她把脑袋缩回去,整理了一下衣袍,“当官不为民,而为私仇不闻百姓死活,这还是人子吗?”
“不是,你骂得好!”
顾君若纠正道:“不,是你骂。”
“我骂就我骂,我怕他们啊,”韩牧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心痛,感觉到肩膀上的担子无比的沉重,他叹气道:“走吧,进城吧。”
希望县衙的情况能好点儿。
坐在车辕上的老孙头抱着三宝瑟瑟发抖,他这会儿也听明白了,这一位抓了他们,又救了他们的贵人,似乎是新来的县太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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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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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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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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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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