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差又把这件案子交给了令史游,实际上等同于交给东方奚。
令史游直言不讳,“我只是来找黄金的,可没打算陪着你。这伙人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
“是啊。”
“我和他们语言不同,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这我怎么查?”
令史游听了,捋着胡须笑了笑,“你都把《秦律令》背的差不多了,还用得着问我?”
说罢,令史游就站在一边。
东方奚知道这是令史游在考察自己,自然自己单独就去查这个案子。
只有十个士兵陪着这四个野人,他们都是成年男性,每次看到东方奚都龇牙咧嘴的那位,正是他们中最年轻的人。
东方奚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去,出示了自己的节,随后扬声道:
“按照我秦国律令,现在我代表云阳大狱对尔等提出诉讼,即公室告。”
这四个人见东方奚说话头头是道,像是部落首领对他们中犯了过错的人痛骂,给予教训。
于是四人笃笃笃地点头……
令史郜闲着也没事干,干脆拉了一帮咸阳来的令史秦吏一同来围观。
这话头起的不错,虽然用语还不是很规范,但是流程是没有错的。
秦国法律在战国末期领先于同时代的人,诉讼形式有着明确的划分。
依据诉讼主体的地位,一般分成两种:一是官吏代表官府对罪犯提出诉讼,相当于后世的“公诉”;二是当事人直接对罪犯起诉,相当于后世的自诉。
秦律有“公室告”与“非公室告”之分。“公室告”是指控告主体对家庭以外的人所犯的杀人、偷窃财物之类行为提出的控告;“非公室告”是指控告主体对其家庭内部的犯罪行为向官府提出的控告,对此种控告,官府不予受理。东方奚代表的是云阳大狱,对这四个野人提出控告。
随后东方奚又开始按照《封诊式》的流程,一一盘问他们的姓名、身份、籍贯……
这四个野人说的话,在场的人都听不懂。
但是这些话必须要问,因为这是程序。
秦国的史、吏们,对于这些事从来都不马虎。
在秦国,最重要的一条准绳就是依法治国,所以秦吏的挑选很严格,而案件的执行过程更是要求繁琐细密。
但是方才捕捉这些人过来的卫士们却对他们做了简单的介绍。
“这些人,我们顺着令史游的指点去探查那些村落的时候,远远就在边上看到了他们四个。他们杀了那个小村寨里的所有人,正在边上煮野鸡吃。邛崃人中,从来没有这么一支野人部落,估计是从更南处北迁过来的。”
“可否看过村寨里还有其他生人?”
“没有了。”
“这么说,他们可能屠掉了整个小村落。”
这个时候,负责管理这一带的士兵主动道,“那个小村落里,本来也没剩下几个人,都要绝嗣了。”
令史看着东方奚盘问的差不多了,也就亲自接手道,“证据已经很确凿了,按照律令,这些人杀了人,就要被当做徒隶处置。”Χiυmъ.cοΜ
但是令史郜却道,“且慢——这件案子就这样处置,并不妥当吧。”
“敢问令史郜,何处不妥?”
“我《秦律令》中明确规定,是谁检举揭发了案件,那么就由检举人没收其家产,没收其家中奴隶。这个案子,是秩吏奚检举揭发的,本来就应该由他没收这些人。但是,犯罪者却是一伙异族人。”
“如果把这伙异族人当做是奴隶看待,就应该把他们判为归于秩吏奚;可是如果把这伙异族人看做我秦国的庶人,这样才该把他们所有人都没收到官府。可是这些人根本不是我秦国人,这该怎么处理?”
令史郜提出的这个问题,就比较麻烦。
景差便问:“《法律问答》之中,可有类似的案件可供参考?”
众令史都摇头。
令史游却道:“在云阳这一带,曾经有人肆意捕杀过南方蛮族,向来是我秦人捕杀野蛮外族,还未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冯去疾正在马车上静坐,听到一群令史都围着东方奚,他自然也觉得好奇。
于是便走了过去。
众人正僵持不下,刚巧见到冯去疾踱步过来。
众史、吏齐齐作揖道:
“廷尉史。”
“这个案子很麻烦吗?”
令史郜便把自己的想法对廷尉史说了一遍,冯去疾听闻,当即道,“外族?本就是野人罢了,无异于野兽。把这些野蛮异族当做国民庶人处置,此举有违背我古中国华夷之辩。”
令史游却道,“这些野人,生性野蛮,若是按照律令便就此让东方奚没收。未免太过危险。”
令史郜则道,“这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冯去疾却想着,此子未来必定大有成就,索性今日卖他一个人情。
“吏奚,你是想自己没收这些野人,还是交给官府。”
东方奚抬头看了眼这些野人,本来这些人都面目狰狞的,但是当看到这么多人围过来,一个个都像可怜的小野猫。
东方奚一时犯了恻隐之心。
让他们去官府做奴隶,估计活不了多久就死了。
不如就把他们拉回去给自己家种地吧。
“奚愿意把他们带回家。”
冯去疾又看了看众人,“尔等可还有什么意见?”
这件事本来就合乎法律,谁检举揭发的案子,谁没收家产和奴隶,大家相视一番,都没有人反对。
于是这些野人就归了东方奚管。
野人难以驯服啊!
令史游一时间不知道令史郜到底是好心还是坏心。
但是东方奚主动接受了,游便觉得自己今天操了多余的心。
很快,黄金就被全部挖了出来,他们一一清理装箱。
几位令史和吏都忙着在一边原地做炊吃饭。
因为这个点已经是午后了,但是大家忙了半天,一个个饥肠辘辘连口饭都吃不到。
而东方奚,他却消失不见了。
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属于他的野人在一边忙活。东方奚下令让他们挖土给那些古蜀人盖上土,建造坟墓。
东方奚打算等到以后,再告诉他们这件事的性质。
现在,东方奚正跑回了山顶,他在那两块大石头旁边把那些野人祭祀用的石矛、玉串、火石全部收集了起来。
这可是文物啊!
他要好好保存起来。
留在荒野山上,历经千年,还不知道这些东西要被怎么折腾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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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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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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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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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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