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最喜欢戏耍他,喜欢看他刚从深渊爬起来,又被人一脚踹回去的绝望模样,事到如今成南已经疲于应付了。
梁幻掏出自己的腰牌递给他,眼睛看着成南说:“你拿着我的腰牌去厨房,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到此,成南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这人模样并不怎么好看,太瘦了。
瘦的两侧颧骨都突出来了,两边手臂垂在身前,被铁链扣住活动不开,一只手扭成诡异的弧度贴在腹前,看的人心惊胆战。
梁幻伸出胳膊指了指,问道:“那只手,怎么了?”
成南定定望着他,默了半晌,轻飘飘地答道:“骨头错位了。”
梁幻因他一句话紧张地都冒冷汗了。
虽然他这具身体以前是修仙的,可他也没这帮人正骨的能力啊!甚至连给成南解了那两道链子的能力都没有。
于是,梁幻带着成南一路去了府上的药房,要给人正骨,顺便看看有没有法子解了这两条链子。
药房的人看见梁幻来都很稀奇。
毕竟这小少爷从小养尊处优的,药房这些低等灵药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少爷。”
梁幻招招手让成南过来。
药房的药童有几个认得成南的。
成南平日里受了欺负,身上挂彩都是偷偷来这儿,药房里什么人都有,总有几个可怜成南的,便对他进出视而不见。
“给他正骨。”梁幻指了下成南。
说完,他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两人正骨的时候,那位药童时不时都要瞥一眼梁幻,视线由上而下把梁幻里外扫描了一遍,没敢吭声。
“好了,少爷。”
梁幻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动不动。
“有什么法子能把那链子取了。”
梁幻的话一出,在场的不但药童惊诧不已,就连始终没什么表情的成南都稍微惊讶了一下,不过只是短暂一瞬。
之前因为成南失控在先,差点杀了本家的一位公子,陈羽父亲为了防止再有此类事件发生,特地向天华宗长老求来这件灵器。
又能限制行动,又能封印灵力。
“这个,只有老爷才有办法。”
梁幻想了想,觉得这事情还是有转机可循,毕竟不能再作践成南了,现在成南可是和他小命直接挂钩的。
这么想着,梁幻独自起身,把腰牌交给了成南,嘱咐道:“今天的事我代他们向你道歉,你想要做什么现在大可放手去做,没人会为难你。”
成南垂下眼帘,犹疑的目光流连于梁幻细白的手腕上。
等到这人第二声的催促响起,他才终于做出动作,恭敬地伸出手收下那只玉制的泛着温热的腰牌。
“多谢少爷。”
依然,那副一成不变的卑微姿态。
梁幻憋了很多话想说。
他想要告诉成南自己的用意。
他想告诉成南可以不用这么卑躬屈膝地面对他,可当着人面,撞上那人一双死气沉沉的瞳孔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话题终止以后,梁幻先一步离开了。
因为他发现,如果他不走,反派能一直保持那个下人的姿势到死,他俩中间隔的那条已经不是能用言语形容的鸿沟了。
那他妈是忘川啊!
反派在岸上,他在河里。
成南之后的去向,梁幻心里其实清楚得很。但他深知成南现在压根不想看见他,在人身边晃悠只会是适得其反。
于是他抽空找了一趟陈家现任家主。
陈羽的老爹。
这人常年溺爱陈羽,把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完全是毫无底线的纵容,这才养成陈羽现在跋扈又嚣张的性子。
因此梁幻过去只是打了声招呼。
然后便十分顺利地拿到了解开锁链的方法。
当天晚上他揣着这东西合着衣服睡了一夜,第二天外头才亮,他下了床马不停蹄往成南住处赶。
多留成南受一刻的折磨,他死亡的概率就会往上升一个百分点。
事发以前成南还是陈贵——陈羽二叔的“亲儿子”,是陈家本家矜贵无比的二公子。
这会儿东窗事发,陈贵头顶的帽子绿的发光。
至于成南,则是他头上那顶绿帽子实质化的产物,按理是该将人不留情地驱逐出去。但他实在抹不开面子,更不敢抹黑陈家门楣,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于是把事情压了下去。
至于其母亲与外人通奸的实情,也没明面着说,反而寥寥掩过了。
然而成南虽在外看来地位依然如旧,但实际上就连住处都是与陈家最低等的下人分在一起。
梁幻赶到时,金玉柔正在那儿。
成南母亲死后,陈贵没过几年便为自己找了位续弦,就是金玉柔。
金玉柔出身仙门,骨子里总有那么一点傲慢和不屑。
对于陈贵执意想要留下毫无血缘关系的成南这一决定,她反驳过好几回,甚至明着暗着都针对尚且尊称她一声姨娘的成南。
可即便如此,依旧拗不过对方坚持,最后只得作罢。
梁幻这会儿看见金玉柔,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他隔着老远就看见金玉柔手里握着一根长鞭,手叉着腰,色厉内荏地训斥成南。
“好啊你,居然敢背着姑奶奶藏着那小贱人的灵位,你这么念着她为何不跟她一起去了呢?”wWW.ΧìǔΜЬ.CǒΜ
旁边有几个认得梁幻的下人经过,纷纷驻足向他作揖问好:“少爷。”
梁幻这会儿正着急呢,敷衍地朝旁人摇了摇手,然后快步跑到了金玉柔和成南跟前,不过还是慢了一步。
他眼睁睁望着金玉柔用鞭子将成南母亲的灵牌抽成两半。
劣质的木材从中间一裂两半。
梁幻突然感觉,自己也要裂开了。
成南在地上跪着,两只手紧紧抱着那只灵牌。
手背外侧还有金玉柔鞭子抽过留下的红印,这人却好像一点不知道疼,跪在地下表情都不带一丝变化。
成南这副态度激怒了金玉柔。
气恼的女人挥起长鞭,又要朝着成南挥下去。
梁幻见了,想也不想伸手去抓腾飞的鞭子,结果鞭子没抓到,反而被人抽在了脸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少爷!”惊呼声此起彼伏。
梁幻也愣了愣,他以为这是个英雄救英雄的好机会,奈何忽略了自己是个狗熊这一事实。
他一边用手捂住皮肉外翻,狰狞可怖的侧脸,一边踱步上去,站在成南的身前,深吸了一口气说:
“二娘,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此事被传出去了,叫外人怎么想。”
“成南也是此事的受害者,不该迁怒于他。”
从指缝间滴落下来鲜血,砸落在地上迸开几点血花,成南看着地上刺目的红色,神色恍然变了变。
金玉柔看着梁幻,又看一下他背后默而不语的成南,红着眼甩开鞭子抽断了邻侧一棵几十年的古树,手指着梁幻:
“今天当我看在你替他挨了一鞭的份上,我不计较,可若有下次,即便你挡着我也得要了这小子那条贱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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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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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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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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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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