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婳一行人前脚刚踏进院中,便听得屋内一阵瓷片碎裂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众人急切的惊呼声。
“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了!”
“快来人呐!老夫人晕倒了,快去寻郎中!”
磬安院此时内外乱作一团,无数丫头婆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齐嬷嬷见状一张老脸早白了,也顾不上院中的明婳,连忙冲进屋中查看。
明婳同云喜对视一眼,眸中皆不约而同的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明姝这回,当真是下了血本了。
刚想进去,却不料身后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回眸望去,只见明湘如带着十几个小厮将整个磬安院死死围住,这阵仗,确实有些唬人。
“给我看好了,今日这磬安院不能放任何人出去,否则立刻送出去发卖!”
话落,便瞥见屋外的明婳,顿时露出一抹狞笑,语气不善的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前些日子才让我刮目相看的婳姐儿。真是不巧,今日磬安院出了桩大事,恐怕我这做姑母的要委屈你在这磬安院中多呆上一会儿,待我查清是谁黑了心肠给母亲下毒,这院中的人才能离开。”
明婳并不理会明湘如此时阴阳怪气的话,只是笑望着她,轻声道:“姑母的消息真是灵通啊,这郎中还没到呢,怎的就知道祖母是中毒,莫不是通晓了天机,学会了未卜先知?”
明湘如见她此时还敢如此出言不逊,便以为明婳还如上回一般只知道横冲直撞的鲁莽行事,也懒得同她解释,示意身后的嬷嬷拎着一名身量瘦小的丫鬟,便往屋里走去。
屋里,二夫人宁琴,明姝,明荣。便是连燕绾都立在一旁瞧着榻上的老夫人,只见她双眼紧闭,一张老脸蜡黄,嘴唇上泛着些不自然的黑紫。
明婳缓步行至燕绾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臂,像是在安慰,又是在询问。
燕绾见明婳来了,眸中闪过一抹惊讶。她是今日被宁琴叫来说老夫人最近身子不太好,希望有人来照料。她也怕落人话柄,说大房不孝,才过来瞧瞧。
也是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
此时齐嬷嬷带着郎中进来,明婳瞥了一眼那郎中。是老太太平日里常用的徐大夫,倒也没什么不妥。
此时那郎中走至老太太榻边,放下手中的药箱。又是把脉又是施针的折腾了好半天。老太太这才有了些许好转之相。
众人刚想松一口气,忽然看见老太太猛地睁开双眼,痛苦的呻吟了几声,一口黑血从喉间喷出,洒在地上,十分可怕。
屋中的人被这一幕吓得魂都快丢了,顿时冲到床前,不住的哭喊。
徐大夫望着这一幕,不禁面上有些许的尴尬,轻咳一声,道:“各位莫要着急,老太太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毒气攻心,方才我已为她施针逼毒,现下毒血吐出来了,便无性命之忧。”
燕绾面上的紧张稍稍退去,随即轻声道:“大夫,可知道老太太中了何毒?”
“这...”
徐大夫面上露出一抹犹豫之色,他本是出身寒门,偶然习得一身医术。为这京中一些大户人家诊脉赚些诊金。大家大宅本就争斗不断,下毒这种手段更是屡见不鲜。若是他言语上有了什么纰漏,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明姝见这大夫犹豫,望了眼身侧的明荣。明荣冲着她点点头。明姝笑着柔声道:“徐大夫不必忧虑,您既然已经医治好了祖母,便是我们明家的恩人,我们只不过是想查清楚此事,还请徐大夫行个方便?”
徐大夫望着一旁的明姝,见她容貌秀美俏丽,仪态端庄。顿时心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
“姑娘言重,我不过一介郎中,若是府上需要,自是乐意帮忙。”
话落,便从药箱之中取出一根银针,沾了些老太太方才吐出的黑血,观察了半晌,又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将那血用帕子擦净,捋着胡须,道:“奇怪,银针并无发黑,且血中有酸涩味道,或许是紫乌头中毒。”
“这紫乌头是何物?”明姝问道。
“这乌头有毒天下尽人皆知,可乌头廉价,田间野地里随处可得。银针也可轻易测出毒性,只是这紫乌头,却是极为昂贵,不仅毒性是乌头的数倍,且银针也测不出毒性。”
“不过,紫乌头单服却是无毒,必须配合松子或是苦杏仁才会发挥出巨大毒性,轻者昏迷不醒,重者即刻毙命。
明湘如一听此言,顿时怒从心起,命人将那名婢女拖了上来,一把丢在地上,道:“我刚才路过后院厨房,正巧碰见这小蹄子在那处鬼鬼祟祟的不知做了什么,细查之下才知。这丫头并不是磬安院的人。”
那丫头被人押着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发颤,听了明湘如的话,更是不敢抬头。
“把头抬起来!老实交代,你方才在后院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众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地上的丫头,只见她抬起头,脸上布满了泪水。
宁琴看清她的样貌,不禁惊呼道:“桑菊!不是吩咐你去伺候二姨娘了吗?”
这宁琴口中的二姨娘,便是明翰新纳的妾柘黄。
桑菊眼中全是恐惧,一张小脸清白交加,颤着声音道:“奴婢本是同姨娘一道来向老太太请安,不料半路上却说要如厕,叫奴婢拿着要进献给老太太的松子糕先行一步。”
“那你又为何出现在后院?”
“我,我...”
桑菊支吾了半天,不敢接着往下说,只是目光胆怯的瞥向角落处立着的云姨娘。
云姨娘见她望过来的目光,顿时心底一沉,藏在袖中的手也不自觉的攥紧。
明湘如见状,冷哼一声,面色难看道:“你只管说实话,我看谁敢放肆!”
桑菊心口猛地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姨娘,开口道:“是,是云姨娘身边的连翘,是她见我在院外,拉着我一起进了厨房,并说要将我们姨娘做的糕点和云姨娘的一并拿进去。我在外头等了许久,见老太太出了事,一时惧怕,这才躲在厨房不敢出来。”
“满口胡言!我何时吩咐过连翘拿二姨娘的糕点?”
云姨娘目光冰冷,转身望向身后的连翘。
连翘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道:“姨娘,事已至此,奴婢也无法替你遮掩了,是姨娘命奴婢将二姨娘的糕点偷偷换掉,可有无下毒,这奴婢确实不知情啊!”
明湘如一听连翘如此说,冷道:“那糕点在何处?”
一旁的齐嬷嬷连忙端过案上的月白瓷碟,上头摆着几块精致的糕点。明湘如示意徐大夫上前察看。
徐大夫会意,将那糕点拿过细细检查一番,正色道:“这松子糕中的确被人添了些紫乌头,不过剂量用的却不大,不至于要人性命。”
“只不过老太太本就病着,如此怕是伤了根本!往后还需好好进补。”
明湘如闻言,一双眸子满是冷意,道:“云姨娘,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姨娘真没想到这事儿会栽在她头上,原本以为老太太中毒要么是宁琴怀恨在心,要么便是她们别有用心的要陷害明婳,要知道,二房最近可是在明婳手中吃了不少的亏。琇書蛧
“连翘,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可如此陷害我!”
连翘整个身子都跪伏在地上,头低垂着,不敢直视云姨娘。
“再者说,既然二姨娘也送了点心,可她人呢,怎么到如今都不见人影?”
明湘如蹙眉,忘了眼身后的婢女,示意她出去寻人。
那婢女会意,领着小厮下去。
明婳望着这一屋子剑拔弩张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明姝是看出来她同云姨娘合作,生怕日后不好拿捏明妍,这才迫不及待的向云姨娘动手。
只不过,她总觉得,明姝这回筹谋了这么久,定然不会如此简单。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那婢女去而复返,只是面上异常凝重,声音也是恐惧的发颤:“夫人,人找到了。”
“既然找到了,为何不将她带上来?”
那婢女犹豫着,蹙着眉支吾道:“找是找到了,只不过被人灌了哑药,发不出声音了。”
众人震惊的望向被人搀着才能勉强站立的柘黄,顿时面色大变,明荣见状连忙怒道:“是谁如此大的胆子,还想杀人灭口吗?”
此言一出,屋中人的目光皆齐刷刷的望向云姨娘的方向,只见她面色微怔,像是被唬住了一般。
好半晌,云姨娘才捏着帕子,泫然欲泣道:“你们这是污蔑,这是诛心!我平日里侍奉老夫人尽心尽力,若是想下毒,何愁没有机会。怎么还会留待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行此举,让这个贱婢出来陷害我!”
此言一出,屋中陷入了片刻平静。屋中的人全都面面相觑,云姨娘平日里伺候老夫人倒是十分勤勉,老夫人也待她极好,若是真要下毒,一早便下了,为何要拖到今日众人皆在,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明姝见计策快要得逞,便走出来,轻声道:“我们不过是想查清楚祖母到底被何人所害,没有旁的意思。只不过既然此人能把事情做的如此周全,定然是筹谋已久,更或者,有同党也说不定。”
这番话说得意味深长,明婳听罢嘴角扯了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果然,在这个地方等着她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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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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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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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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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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