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绕过青山,沿着邵水河畔一路远行,在翻过一座小山后,袁梁就看到了远方那棵熟悉的银杏树。
高大苍翠的银杏树仿佛就是凤凰这个小山村的代名词,从城里坐车回来,村里的人都会不吝的说一句“就到大树脚”。
而凤凰村的由来,就是因为村后面那座巍峨的凤凰山。
小时候,袁梁就没少听老一辈的人说,村口的银杏树上还有凤凰。
当时几个小伙伴一脸好奇,趁老人们不注意就爬了上去,可常年结满银杏果的大树上连根鸟毛都没有。
后来袁梁才明白,那就是村里的老人们希望有一天能够从这山窝窝里飞出一只金凤凰出去。
摩托车停在大树脚下,袁梁下了车,拎着袋子往村子里赶去。
五月春雨,正值农忙,村子里看不到什么人,反倒是远处的农田间有不少的身影。
“咦,大学生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浦江上学吗?”
刚进村口,从小路赶着老黄牛走来的汉子扛着犁,一脸惊讶。
“学业不怎么忙就回来看看,老三叔,下地呀!”
“可不是么,四五亩地就指着这头老黄牛了,快回去,你爸应该在家。”
一路走着,不时的有人跟他打招呼。
有叫名字的,有叫哥的,也有辈分低了叫叔的,可都没有那一声“大学生”来得多。
他打小成绩好,小学初中拿到的奖状家里的一面墙都不够糊。
高中之后,他就开始偷偷的把自己的奖状藏起来,不在让父母糊到墙上。
纵使如此,他还是成了凤凰村眼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你看看你袁梁哥,读书都读到浦江去了,你呢?”
直到十多年后他带着孩子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原来的那些话却慢慢的变味了。
“读书读得再好也就那个样,临了还不是要回来……”
或许这就是人情世故,凤凰山下的村子落后了太多年,他们都期待着村口银杏树上飞出去的雏鸟,归来时能是凤凰。
不时招呼着久未谋面的隔壁邻居,转过弯,袁梁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三间大瓦房,大门还开着,袁梁连忙走了过去。
刚到门口,他就听到了屋里传来叹气的声音。
“正邦,现在的活不好干呀,城里到处都是下岗工人,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早就有人一窝蜂的冲过去了。我要不是在工地上做了那么多年,攒了些手艺,都自身难保。”
“老杨哥,我也不想麻烦你,可这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三个孩子都在读书,袁梁去浦江的生活费都还是找他叔借的。没活干,我这心里着急呀……”
袁梁没再让屋里的声音继续,三两步跨上台阶,推开了房门。
门骤然被推开,屋里的两人齐齐回头。当看清袁梁的身影时,角落里的汉子猛然站起身来。
“你不是在浦江读书么,怎么回来了?”
“老杨叔,来串门呀!”袁梁冲着旁边的汉子打了个招呼,才道,“小艺在信里说你下岗了,所以我就请了几天假,回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来回的车费不是钱呐?”
袁梁把提着的袋子放了下来,看向旁边的村里的长辈,“我带了几瓶酒,老杨叔等会就在这里陪我爸喝一杯。”xǐυmь.℃òm
杨国忠也不是不明事理,咧嘴笑着,“大白天喝什么酒,要喝也留着晚上再喝。正邦,既然袁梁回来了,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商量。”
他说着就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父子两人刚送到门口,就见着远处有个穿着胶鞋的身影正急匆匆往这边赶。
袁梁没急着进门,而是站在院坝边上,默默的看着那个年轻又陌生的身影。
记忆里的母亲已经佝偻着身子、两鬓斑白,要是没有照片,袁梁根本想不起母亲年轻的模样。
他如何也想不到,四十出头的母亲,站在看起来也就像个大姐姐一般。
“妈,你这是从哪来?”
陈安萍急匆匆走进院坝,抬头看着袁梁,眼里的担忧藏在深处。
“我在田里听你老三叔说你回来了,就先来看看。老大,这五荒六月的你回来干嘛,是不是在学校里出什么事了?”
“我请假回来的,哪能出什么事。我就是在浦江听说邵市到处都是下岗工人,乱糟糟的。小艺又在信里说爸下岗了,我放心不下,所以才回来看看。”
“你读好你的书就行了,家里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门口冷不丁传来袁正邦的声音,却立马又被走进院坝里的陈安萍瞪了回去。
“来了就来了,没事就好,那你啥时候回去?”陈安萍明显松了口气。
“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不着急。”
“书不读了,请那么长时间?你说你也是,你爸下岗就下岗呗,现在城里满大街都是下岗工人,你回来又帮不上什么忙。”
母亲念叨归念叨,袁梁却觉得心里很踏实。
他没急着解释,而是走向了灶台,“妈,家里有什么吃的没,我大清早下的车,去看了下袁栋和袁艺,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正好也快吃午饭,我这就给你弄去。”
袁梁没有拦着,扫了眼台阶上眉头紧锁的父亲,走进屋里把肉菜拿到灶台,又引来母亲一阵抱怨。
掉过头,他刚回到屋里,就见着父亲坐在竹椅上,直勾勾盯着他。
“买这么些东西,还写信说别给你寄生活费了,在浦江做那家教这么挣钱?”
袁梁也拿了把椅子坐下,“家教没做了,回学校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校外卖电话机和电脑的,和他一起做了点小生意。我学的就是这些,正好当是提前实习了。”
“什么生意,你书不读了?”袁正邦皱着眉。
“就是用磁卡才能打的那种公用电话,不过我们做的只要用硬币就可以打了。一台电话机安装好之后,只要抽空把硬币取出来,存够话费,平时花不了多少时间,不会耽搁读书的事。”
重生回来,袁梁也一度考虑过要不要离开学校。但以老袁家对他的重视,这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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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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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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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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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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