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尾的最后一个时节,过了大寒时节没有多久就是洪武十一年了。
芝兰园里越发的寒冷了,后园的小湖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面。
左丞相官邸的长随家丁们一大早就从倒座房里爬了起来,穿着厚实的粗布袄子,呼着白气开始除尘。
各园的管事大娘子们带着丫鬟们‘糊窗’,大寒时节有着‘糊窗户,换吉祥’的风俗。
用新纸裱糊窗户的同时,还会在窗户上贴上一张张吉祥窗花。
胡汉山像往常一样赖在绸缎蝠纹被褥里不肯起来,在今天的大寒时节却不得不从被窝里爬起来。
天还没亮,就去了白寿园晨昏定省给奶奶请安,没敢去老爹胡惟庸的钟山园。
前段时间,殴打国舅爷马藩那件事闹的很大,虽说马皇后没对胡汉山有任何责怪,反而是训斥了国舅爷马藩。
但是得罪马皇后胞弟这件事实在是过于混账,胡汉山窝在家里好几天一直没敢去钟山园。
晨昏定省过后。
老夫人带着胡惟庸胡汉山父子二人做牙祭,去京郊祭拜土地公公,祈求一年的吉祥平安。
一直忙活到晌午,一家人才忙完做牙祭,回家准备吃尾牙宴。
做牙祭的时候,胡汉山一直紧紧跟在老夫人身边,祭拜时所有人不能说话,父子二人没有什么交流。
一家人坐在白寿园的厅阁里吃尾牙宴,胡汉山不可避免的要与老爹胡惟庸说话了。
为了强行避免与老爹胡惟庸说话,胡汉山只是不停的把各种菜肴塞进嘴里。
胡惟庸始终满脸严肃,一本正经的坐在花梨官帽椅上,一口一口吃着菜肴。
不快也不慢。
照本宣科,胡汉山都有些怀疑老爹胡惟庸是不是一个木头人。
尾牙宴结束。
胡惟庸听家里的管家说洪武皇帝召见,戴上乌纱帽,穿上一品仙鹤补子大红色官服,前往了皇宫。
胡汉山松了一口气,跑到白寿园的一间书房内,一边赏着龟背竹夹杂着小雪的雪景,一边喝着上好的探春贡茶。
想到再过几天就是洪武十一年了,没被老爹胡惟庸训斥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
距离诛九族的洪武十二年,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了。xǐυmь.℃òm
只有一年多活头了。
殴打国舅爷马藩以后发生的一件事,更让胡汉山在官邸内整天心神不宁。
洪武皇帝对老百姓又多好,对官员就有多狠。
苏州府滚滚落下的一千多颗脑袋就是铁证。
砍的全是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的商号,前去观看的老百姓无不叫号,洪武皇帝的风评在老百姓心里逐渐达到历代皇帝都没有的高度。
至于在掌握笔杆子的官僚士绅心里,估摸着应该是风评最差的开国皇帝了。
少不了在一些野史传记里写一些捕风捉影的怨气话,污蔑这位杀贪官污吏从不手软的洪武皇帝。
胡汉山叹了一气,心想自己要是托生在一般的百姓家里多好,偏偏自己的老爹是明初四大案‘胡惟庸案’的苦主。
牵连勋贵官员多达三万人。
只是想想,胡汉山就睡不着觉。
时间越来越紧迫,得抓紧摆烂才行。
酉时放衙。
胡汉山本想着先吃完去武定桥东逛一逛,看看有没有可以继续摆烂的地方。
拗不过老夫人要修复他们父子二人关系的想法,只能等着老爹胡惟庸一起吃晚膳。
放在过去,少说也要等三四炷香时间,到天色完全黑了以后的辰时末巳时初,才能等到老爹胡惟庸。
今天不知道有什么大喜事,老爹胡惟庸一反常态的提前放衙离开了。
天色还没黑,等了不到半柱香时间。
左丞相的蓝呢官轿停在了前院,轿夫们把蓝呢官轿停放到厩房,胡惟庸依旧是满脸严肃的走向了白寿园。
不过,从他那轻快不少的步伐可以看出,胡惟庸的心情不错。
吃完晚膳。
胡汉山望了一眼积威深重的父亲胡惟庸,端了一杯茶送了过去:“父亲,这是用珍珠泉里泉水沏的一杯茶。”
胡惟庸轻轻点头,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
停顿了片刻。
胡惟庸说了一个大喜事,不亚于结亲傅玉媖:“为父本以为你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账,没想到竟然能够写出临江仙,推陈出新漆书。”
“虽然陛下没有明面上的褒奖,从马藩那件事来看,陛下对你还是满意的。”
满意?
胡汉山听到作为文臣之首的父亲说出洪武皇帝对他满意,心里窃喜的同时。
又是忍不住苦笑连连。
临江仙和漆书带来的其他影响太大了,直接把他一个纨绔了多年的草包,捧成了金陵第一才子。
好在因为后来拒绝了各位藩王那件事,遭到了一些愚忠的仕林文人愤慨狂喷,终于是把金陵第一才子降到了金陵前三才子。
虽说名气还是太大,但总比金陵第一才子要缓和一些了。
胡汉山还没从金陵第一才子这件事里消停下来,胡惟庸又给他带了一个晴天霹雳。
胡惟庸放下了手里的官窑茶杯,捋了捋胡须:“不过只在诗词歌赋方面有所作为还不行,你可是胡党的接班人,为父想着培养你在治经方面的学问。”
“给你找了一位名师,说出来一定会明白为父对你的一片良苦用心。”
别是宋濂,别是宋濂......
胡汉山听到老爹胡惟庸给他找了一位名师,心里不停的念叨一个名字。
这位确实名气够大,甚至可以称上一句海内鸿儒。
但宋濂却是太子朱标的五经师父,更是浙东文官的闻人。
在浙东文官里的地位,相当于左丞相胡惟庸的在淮西勋贵的地位。
很多浙东文官都是宋濂的门生故旧。
真要是成了宋濂的弟子,胡汉山以后岂不是要同时继承胡惟庸的胡党,还有宋濂门下众多的门生故旧。
只是想一想,胡汉山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体直哆嗦。
天不遂人愿。
胡惟庸停下了捋胡子的手掌,那张严肃老脸因为心情不错,和善了很多。
说出了一个让胡汉山胆寒的名讳。
“这人便是未来的帝师宋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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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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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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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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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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