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的角落闹中取静,徐靖安能清晰地听见驻唱的声音,是一首老歌《红豆》,可惜这女人的声线略粗,高音也太生硬,唱不出这首歌本该有的轻灵飘逸。
如果是她唱这首歌,应该会很完美吧。
徐靖安有些心猿意马,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翻完报表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最后几天,Lynn的薪水没发?”
负责人笑了笑:“她好多天没来了。”
徐靖安目光一动,淡淡点了下头,“哦。”
回到小区,从电梯里出来,原本转向自己家的身形一僵,回头看了看那扇紧闭了许多天的门。
分明以前两人也很少碰到,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没见过她,心中有一丝浅浅的失落感。他有点想念那个女人精致漂亮的脸庞,元气可爱的笑容,想念她赞扬自己做的饭菜时真诚又浮夸的样子,甚至有点想念那一盘花花绿绿的甜品。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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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姐,这些天观察下来,沈先生的情况并不乐观。”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面色凝重道,“目前生命体征还算稳定,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医生顿了顿,“还请您和沈总,做好心理准备。”
沈嘉仪转过头,从窗玻璃望向重症监护室里的爸爸,眼眶红红道:“那我爸还能醒过来吗?”
医生叹了一声:“也许能。”
沈嘉仪没再说话。
自从医生说爸爸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她就开始在这里没日没夜地守着,生怕爸爸清醒的时候被她错过,连最后一句话都说不上。
“你去歇会儿吧,这里我守着。”沈言勋刚从公司过来,还穿着身一丝不苟的西装。
沈嘉仪吸了吸鼻子,垂下眸,“没事,我不累。”
沈言勋望着她,沉声道:“一一,你累了。”
沈嘉仪用力地摇头:“我不累。”
尽管眼睛里布满了红血色,黑眼圈浓得像一只大熊猫,脸色苍白,人也瘦了一圈,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沈言勋有点无奈,“一一,就算你在这里盯着爸爸也不一定……”
“我说了我不累!”沈嘉仪心底腾地窜起一股无名火,歇斯底里地哭道:“那是我爸!你凭什么不让我守着?我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再失去我爸!你这种没有亲生父母的人不会懂的……”
沈言勋阴沉着脸,手掌在她脖子后一劈,沈嘉仪瞬间晕倒下去。
他把她接在怀里,冷冷地对身后人说:“带她去休息。”
沈嘉仪一觉醒来,是在医院的VIP病房里。
沈言勋坐在窗边上看杂志,回头见她一骨碌爬起来,淡淡道:“爸那边有人守着,醒了会立刻叫我们。医生说你太久没好好吃东西,低血糖,别乱动。”
沈嘉仪垂眸,发现手背上输着液。
“马上就滴完了。”沈言勋看了眼她头顶的输液袋,“一会儿起来洗把脸,化个妆,堂堂沈家的大小姐,像什么样子。”
沈嘉仪抿了抿唇,想起自己之前脑子一热说的话,有点不敢看他。
沈言勋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语气,辨不出喜怒:“爸爸的事你可以放心,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我是你父母养大的,还不至于那么忘恩负义。”
沈嘉仪低着头,好久才缓缓地嘟哝出一句:“对不起,哥,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沈言勋起身放好杂志,“我还有个会,先去公司了,有事打电话。”
沈嘉仪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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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仪回出租屋收拾行李,打算住在医院陪爸爸。
她刚进电梯,关了半截的电梯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
抬头一看,进来的是徐靖安,和一个漂亮女人。
那女人的手挽着他胳膊,姿势特别亲密,娇滴滴道:“小姐姐,麻烦按一下顶楼。”
沈嘉仪没说话,重新按下关门键,电梯上行。
那个女人惊讶地“哇”了一声:“原来是邻居呀。”
徐靖安“嗯”了一声,尾音有些飘忽。
沈嘉仪还是不想说话,目光很平静。
因为父亲的病情突然严重,被医生说可能过不了今年,她每天整个人都是混沌而木然的,仿佛活在梦里一样。
连徐靖安有了女朋友,对她而言好像也只是一阵隔着棉花的钝钝痛感。
电梯到了顶楼,她先出去,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嘭”地一声,刚踏入门槛的徐靖安身形一僵,回头望向那扇紧闭的门。
女人靠在柜子上换鞋,也顺着他视线望过去,“怎么了哥?”
“没事。”徐靖安摇了摇头,关上门。
女人嘟着嘴,嘀咕道:“那个小姐姐好高冷啊,不太好相处吧?”
“还好。”徐靖安似乎不想多说,很快换鞋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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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来得比想象中快。
距离上次的狂欢还不到一个月,沈嘉仪参加完父亲的葬礼,在灵堂里跪了一夜,浑浑噩噩地回沈家睡了一觉,然后被何娇带着那群狐朋狗友拎出去喝酒。
“嘉仪,你难过的话千万别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何娇给她倒了满杯啤酒,“今晚我们大家守着你,什么都不要怕,一醉方休。”
“啤酒醉什么醉?你是瞧不起我们沈大小姐的酒量?”杨迅抬手招呼侍应生,“把我那几瓶康帝开了拿过来。”
侍应生愣了愣:“几瓶?”
杨迅:“全开了。”
桌上摆着上百万的红酒,沈嘉仪一杯接一杯,几个朋友也陪着她喝。
来往的顾客都忍不住要看一眼这桌人如何糟蹋好酒,然后唏嘘着走开。
“Lynn姐今天心情不好啊?”吧台后面的调酒师嘀咕道。
徐靖安靠在吧台前,手里转着法拉利的车钥匙。他一直看着那个专心买醉的女人,目光比她还要专注,可惜她一眼都没往这边瞧。
酒吧店长走过来,小声道:“听说是沈家出了事。”
调酒师八卦地问:“什么事啊?”
店长:“有人过世了吧,我是听殡仪馆的朋友说的,不过消息瞒得很紧,你们别到处传。”
调酒师眉头一皱:“会不会是……”
店长耸耸肩:“不知道啊。”
徐靖安面色也很沉重,正逢沈嘉仪微醺迷蒙的双眼不经意往吧台一转。
四目相对,他手指一松,车钥匙跌落在桌面上。
徐靖安刚往前迈了半步,那双微眯的眼睛毫无波澜地转开,仿佛刚才就是瞧着一个陌生人。
提起的心脏一丝一丝地往下沉,他收回脚,望着她的目光越发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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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醉醺醺地趴在门前,手指胡乱点着密码锁。
“三……五……二……一……六六!”
“芝麻开门~~~!”
里面响起冷漠的系统音:“密码已锁定,请十分钟后再尝试。”
徐靖安摸了摸额头。
“怎么还是不对啊?”沈嘉仪把红扑扑的脸靠在冰凉的密码锁上,一边使劲拍门,一边奶声奶气地嘟哝着,“也不是一一的生日,呜呜呜你坏掉了!!”
徐靖安觉得她今晚应该是试不出来了,于是走上前拽了拽她,“是坏掉了,明天找人来修。”
“不要!我现在就要修!”沈嘉仪扁了扁嘴,眼眶红通通的,却没淌出一滴眼泪,“快点帮我修好!房东很凶的!会咬人!”
“……”他哪会修这种玩意?徐靖安耐着性子蹲下来,认真地望着她说:“先去我家休息一晚,明天叫人修好不好?房东不会知道的。”
沈嘉仪眯上眼睛,似乎很困了,腮帮子鼓了鼓:“那我就在这里守着,抓小偷。”
徐靖安叹了一声,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主动请缨把这个醉鬼送回来,“不会有小偷。”
“有小偷!”沈嘉仪用脚踹了踹他,“小偷你走开!我要报警了!”
徐靖安:“……”
他本不是个耐心的人,也不喜欢人发酒疯,可对着她胡搅蛮缠的醉鬼样,却怎么都气不起来,反倒心底软绵绵的,像塞了团棉花一样。他靠近些,低声道:“一一,先去休息好不好?这里我帮你守着。”
沈嘉仪心底的气焰一下子就消了。
潜意识里会这样唤她小名的人,都是很亲密很安全的人。
她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眯上眼睛。徐靖安拽拽她胳膊,人彻底不动了。
两瓣娇嫩的红唇之间吐出均匀的呼吸,身体随着呼吸的频率而有规律地起伏。
徐靖安轻叹着,将秒睡的女人打横抱起来,抱进自己家。
沈嘉仪很少让自己喝醉,第一是她酒量好,第二是她知道自己醉了之后是什么样子。如果早知道这一切都会暴露在徐靖安面前,今晚她死也不会相信那帮狐朋狗友,把自己喝得烂醉的。
沈嘉仪靠在自己家门前的时候睡着了,可当徐靖安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人醒了,酒没醒,拽着男人的胳膊晃晃,嗓音娇滴滴道:“小哥哥,你长得好像我男神哦~”
徐靖安眉毛跳了跳,本来要起身,又被她一阵软绵绵的力道拽得坐回床沿上。
“可是我男神不理我……”沈嘉仪扁着嘴,又嘤嘤呜呜地假哭起来,“整天板着张扑克脸,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
“……”
“他还凶我。”沈嘉仪皱紧眉头,激动得险些要跳起来,“我爸爸说了,凶女人的男人都是孬种!哼!”
“……”孬种?徐靖安脸都黑了,感觉有被冒犯到。
“小哥哥,我突然发现……”沈嘉仪说着用力一拉,徐靖安猝不及防,半个身子跌下去。
他反应迅速地撑在她身侧,才没有直接扑她身上。
沈嘉仪笑盈盈望着他,“你长得比他帅多了。”
徐靖安望着她,女人醉醺醺的眸子里仿佛有很多颗重叠的星星,他心弦狠狠地颤动起来。
紧接着,她脑袋微仰,抓住男人的衣领,冰凉的唇瓣覆在他唇上。
ωωω.χΙυΜ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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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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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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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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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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