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左手放在窗木上，时不时瞟着左手的掌心，心情比窗外已经凝结的银霜低沉。
在吸收少年的梦魇后，那少年便咂咂嘴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龙泉宗的气息......”子渺回想着梦魇中那熟悉的气息，眉头不禁紧皱。
他能肯定，方才吸收的那个梦魇，与白日吸收的梦魇根本不一样。
也就是说，这两股梦魇是来自不同的战场。
“那就是说，先前的梦魇是外殷村中亡魂凝聚的梦魇，那今晚的就是龙泉宗.....”
子渺侧过身，借着月色迷茫的望着龙泉山脉。
如果说外殷村那种规模的尸体就能产生梦魇，那龙泉宗内数十万亡魂，能产生多少？
子渺第一次接触到梦魇，他并不敢确定。但从锦子今晚被梦魇袭击后，他就能知道龙泉山内的梦魇已经开始向四面八方游荡了。
“老白不是说龙泉山会阻绝梦魇吗？为何会有山内的梦魇来到殷城？”
子渺并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只能无奈的等待天亮，他只能在那时去询问蝶儿。
“算了！不想了！”子渺烦闷的将手一甩，关上了渗透月光的纸窗。
经过好几天的奔命逃亡，子渺已经不知道在床榻上睡觉的滋味是什么样了。他留恋的抱紧了被褥，便直接穿着衣服沉沉睡了过去。
双眼闭上，一切光线都瞬间消失。子渺望着眼前的黑暗，忽然感觉自己并没有在睡。
“奇怪？我不是睡了吗？”子渺挥动着双手，又掐了下自己喃喃自语。
并没有疼痛，子渺诧异的问自己“是梦？竟然是这么真实的梦？”
子渺无奈的笑了笑，他倒是头一次听说，做梦的人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既然可能是梦，那就好好享受一下吧。”子渺伸了个懒腰，漫无目的的走着。
忽然，面前忽然撞进一片火光。
子渺盯着那有些熟悉的火光，猛然仰头看向凉爽的头顶。
那是星空，泛着赤红色的星空，被地面的火光烧亮的星空。
“难道这里是外殷村？”子渺猛然环视周围，果然在断壁残垣中，他发现了一具具尸体。
‘我怎么会在外殷村？而且我记得自己从没来过村子这里啊......’
子渺一面走着，一面盯着四周的断壁残垣。
这时刚好是程源召唤火球砸向自己，而子渺记得自己应该在村北，但周围景色确是村东。
轰！
一声巨大的炸响穿破村落，掀起的热浪将子渺瞬间拍飞，子渺捂着脸落入一片废墟中。
剧痛在梦中却格外真实，子渺没想到做个梦还会再吃一次苦头。
手似乎断了，右眉处却传来加倍的疼痛。他僵硬的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眉尖。
入手处感到一阵坚硬，子渺咬着牙将那一块从眉心拔出。
顿时间，一股滚烫的热流穿过指缝，顺着手臂将子渺的上半身全部染红。
子渺感到额头一阵酥麻，他呆滞的望着手中的石块，那是将他眉心穿破的碎石。
‘我的眉毛被刺断了？’子渺明知故问，在满面鲜血中尽力睁眼。
忽然，程源的声音从远处断断续续传来，子渺诧异的松手，下意识将石块甩了出去。
但梦中没有魂气，子渺的石块扔出几米，便无力的坠在地上。
面前没有程源的身影，子渺趴在地上，借着火光她能看清面前火光中的数道人影。
那是一群穿甲带袍的城防军，他们正包围着城北的一处土房。
‘那才是我藏身的土房。’子渺记得很清楚，但他忽然凝视着自己的手，诧异问“我当时在那里，那我这个身体是谁的？”
视线内是一双娇嫩的小手，手的主人看起来只有十岁的模样。
望着手上那熟悉的伤痕，子渺不禁呆滞住了“难道这个身体是那个少年的？”
‘不对！’子渺猛然想到那梦魇‘这是那少年梦魇中的记忆！’
子渺知道清醒时的经历会衍生出一部分梦境，所以梦魇的内容也可能是曾经的经历。
而这个梦魇，就是少年逃到外殷村时见到的场景！
子渺趴在废墟中，正要探头打量围住那房子的城防军。但一股黑气袭来，将自己昏迷。
眼前再度陷入黑暗，子渺咬着牙抚摸着眉心。
虽然那里没有血液和伤口了，但那种断骨的疼痛和失血的冰冷依旧在体内横行。琇書蛧
‘这个梦真是折磨人.....’如果知道吸收梦魇后，自己会梦到梦魇中的内容，那子渺打死也不会主动将那些梦魇吸收进体内。
眼前的景象再度模糊，随后一道光芒便直勾勾的射了进来。
子渺眯着眼，盯着面前开始清晰的画面，龙泉宗中那股熟悉的气息再度出现。
‘看来这就是带着龙泉宗气息的那股梦魇。’
子渺绷紧全身，试图想借助提前的准备而改变梦中的动作，这样他就能少受些苦。
但事与愿违，当面前的画面彻底清晰后，一道巨大的战锤突然迎面甩来。
子渺想要躲避，但是锤风的重压已经将他锁定，带着刺的巨锤将子渺掀翻在地。
炸裂般的头痛只持续了一瞬，子渺就感觉被砸中的半个脑袋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与麻木，子渺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我竟然死的这么快？’子渺想张张嘴，但似乎自己的嘴也被巨锤砸碎。
子渺用仅剩的一只眼尽力观察着四周，忽然他的视线僵住了，心中的仇恨被再度点燃。
子渺记得这个地方，这是高崖岭，在朝圣山以西。是西面部队撤退的必经之路。
子渺颤抖的望着周围凌乱的人影，忽然盯着面前一个手持魂兵的弟子。
那是羽涅门的弟子制服，他正手持着一柄长剑，将剑身贯穿了面前龙泉宗弟子的身体。
背影挡住了子渺的视线，子渺只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瞪大着眼睛，仅剩下的一只眼在疯狂的颤抖。
被长剑贯穿的龙泉弟子挣扎一瞬，掐着羽涅门弟子的双手便无力松开，垂在腰间。
羽涅门弟子冷哼一声，便将手中的尸体扔在一边，飞速投入围杀长老的包围圈处。
长剑拔出身体，龙泉宗弟子全身抽搐一瞬，便面对着子渺悄悄倒下。
那是一张戴着鬼面具的脸，那是一个穿着黑袍的挺拔身影，鬼面中，是阎清辖的眼。
阎清辖瞪着双眼，不甘的抓向兵器。但他每动一下，面具下便吐出一大口鲜血。
在喷血与抽搐中，阎清辖终于颤抖着握住了兵器，而此时他那双眼也彻底失去生气。
子渺已经停下了思考，他还记得在信中，阎清辖说自己和虞晋被保护在了部队大后方。
如果是这样，那情况只剩下了一个——先头部队全军覆没！
子渺在心中绝望的咆哮，他已经感受到这梦的主人即将死亡。
他在将死的边缘疯狂挣扎，转动着视线，想要找到虞晋的身影。
但此时，一道爆炸声在不远处响起，冲击波掀起泥土，将子渺打翻在地。
子渺再无力气起身去看向周围，他绝望的盯着阎清辖死不瞑目的尸体，忽然咧着嘴惨笑。
周围好似安静了一瞬，子渺只觉得这是在死前丧失听觉的安宁。
渐渐模糊的视野内，子渺见到了一双银丝薄靴，那步伐不紧不慢，踏着无数尸体走来。
他停在了阎清辖前，将他轻轻抱起......
视线戛然而止，子渺忽然感受到心口一阵剧痛，好似被刀锋刺入。
他捂着胸口猛然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望着眼前已经蒙蒙亮的纸窗。
眼角不知何时淌下了一条泪痕，子渺抱着自己，慢慢俯下身子。
窗外灵雀在欢快的鸣叫，比起震耳欲聋的噩梦，这里显得是这般安宁与祥和。
子渺苦涩的张了张嘴，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梦魇里的场景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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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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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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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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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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