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三座山峰持平,龙泉宗便直接将朝圣山的主峰拦腰砍断,这才有了方才山顶上那光滑如镜的广场。
子渺随着上万使队悬空而立,他们的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漆黑的风暴卷起房屋大小的巨石,从谷底直冲上云霄。当石块触碰到众人脚下时,便会有一股无形之力将石块瞬间碾碎成粉末。
子渺望着脚下琉璃一样的浮空阵法,这就是天穹桥。这是上万人迎接宗主的地方。
也是宗主从四象山登上祭坛的必经之路。
子渺忡怔的注视着脚面,小时候父亲从未允许过他上到这里,为了这件事他还和父亲发了无数次脾气。
但当他真的首次踏足这里时,小时候畅想的激动和壮观并未出现,更多的是物是人非。
“子渺哥哥!”蝶儿如一只走丢的小兽,见到子渺的背影后直接扑了上来。
子渺毫无防备的被扑倒,他支着无形的地面,反手将蝶儿抱住艰难爬起。
“这里这么高,你不害怕吗?”子渺笑得很不自然,只好用手指轻刮蝶儿的鼻梁。
“不怕!”蝶儿自豪的叉着腰“我和哥哥先前连悬崖都住过!”
子渺苦笑,一把按住蝶儿的额头,视线转向一旁恭敬站立的吴越“怎么样了?”
吴越自然知道他指的是白逖“已经摆平了,他现在连我们是哪个帝国都不知道了。”
“多谢了!”似乎一切都是意料之内,子渺默然颔首。
“这......哪有你向我道谢的道理?”吴越并不知道子渺的目的是靠近渊亭。
子渺笑而不语,转身看向朝圣山的四周两侧。
万人齐贺的场面已经初见规模,训练有素的使者们或多或少都设下了结界。所以这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除了呼啸的风声竟几乎听不见人言。
“那是些山峰哪里?”蝶儿指着朝圣山各处的巨峰,嘟着嘴问。
“东边的那座是天流峰,正西边的是雷罚峰,南边的是若羽峰,西南的是掠泽山......”
周围八座山峰在天际中若隐若现,顺着子渺的指向映出八道光晕。
子渺随意指着远处的山峰,轻描淡写的为蝶儿讲解。很奇怪,小时候永远记不住的龙泉十八峰,到了现在竟然信手拈来。
“可能是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了,才开始珍惜吧。”
当指着最后的一座山峰时,子渺苦涩的蠕动着喉结,再也说不出话来。
蝶儿大眼闪过子渺的面庞,她向子渺眨眨眼,伸出小手有模有样的拍打着他的后背。
“小兄弟,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吴越紧张的盯着朝圣山顶,向子渺拱手问。
子渺仰头,眼中已经见不到任何情感“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要选在渊亭身后吧?”
“正是。”吴越眼神一惊,如一个被识破的老好人,向子渺无奈憨笑。
子渺漠然盯着吴越,从对方的眼睛里他能看见一道道漆黑之色。
‘也许他担心我身后的势力是渊亭,如果我说出来了,他不仅不会怀疑还会对此忌惮。’
子渺故作沉吟“嗯......我是从渊亭中被选拔出的弟子,家父是渊亭宗的长老。”
怀中的蝶儿忽然颤了一下,她紧张的回头望了望,当碰到子渺的视线时又慌忙转了回去。
“原来小兄弟的背景这般深厚!”吴越讶然的笑道,但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自然。
子渺故作腼腆的笑了笑,起身护着蝶儿向人群前方挤去。
方才他忘记,蝶儿的出身就是渊亭,而他说的似乎与她的经历几分重合。
‘她的家族来自渊亭吗?那为什么家族会被屠尽?’
子渺眼神枯萎的盯着蝶儿,女孩安静的摆弄着手指头,烦躁的目光时不时投向巨宗所以在的山顶上。
‘等到朝会结束后再找使队长的话,就不好办了。’
子渺也随着视线望向那五十巨柱,流光中五十中各异的颜色好似极光,将蓝黑色的天际点缀出别样的色彩。
方才因为想到父亲,子渺没想到自己的思路全被打乱了。
“唉......”子渺轻出一口气,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了谁叹息。
“祭典开始!各司开路!”尧深沉悠远的声音,如一口千年铜钟,在半空中绵长回响。
子渺猛然看向最西方,旭日的对面本是蓝到发黑的天际,但此时却猛地闪起一道晶光。
光芒从圆点膨胀成万丈光束,仅在眨眼间便超越了东方正午的日光。
子渺偏头闭眼,伸手挡住了蝶儿的眉眼。在光束中,他感到了一股无比的熟悉的气息。
这是他从小长到大时都在经历的气息。
子渺愣住了,他直接闭上眯起的双眼,扭头转向了正东方的祭坛。
蝶儿纤长的睫毛眨了又眨,轻轻刷着子渺的掌心。小手摸索着爬上子渺手背,紧紧攥住。
西边的日头猛然爆发,沿着上万使者的中间铺出一道璀璨的光路。
好似有千军万马的奔袭声,光路上一队弟子奔袭而过,仅在一闪之间便出现在广场上。
使队中情感各异的目光看向这些弟子,有嫉妒,有崇拜,但更多的还是羡慕。
子渺未睁眼便知道,这些都是龙泉宗八部的首席弟子。他们都由大长老亲身教导,在未来也将是宗内高位的直接候选人。
西边的光亮愈发浓郁,转眼之间使队面前的光路便蔓延到他们脚下。
日头西斜,当经过附近的山峰时,原本灼热的日光瞬间变得空灵,在光路上投下片黑影。
也在同时,从黑影中威严的走出八道身影。
“拜见八大长老!”不知是谁起的头,上万使队中响起山呼海啸一样的拜见。
身边的每个人都向那八道黑影伸手抱拳,恭敬地倾身行礼。
子渺踮脚远离这蔓延到脚下的光路,他藏在人群中并未抱拳,而是默默凝望这八道身影。
他们是八部的大长老,尧的身影也赫然站在末列。
子渺的眼神泉水般转了一下,一瞬间涌上了很多的感情。
他尽力眨眼,想将这破碎的淡然彻底凝固。但一切都是徒然,因为这八道身影太熟悉了。
八大长老背对着人群,背对着西边的光芒,只是威严望着光路的尽头——紫金祭坛。琇書蛧
他们周身布满了隐晦的结界,似乎一旦打开,海啸般的魂气就会瞬间将这上万人冲得烟消云散。
子渺挣扎着将视线挪到他们身上,眼神骤然恍惚。
影部大长老,通体墨色锦缎包裹,脸上修罗面具晃晃骇人,仅是站立片刻就让阴影升烟。
信部大长老,白衣白眉,垂垂老矣,手持拂尘逍遥似仙。神态间有通晓经纬之仪。
长老阁大长老,长老玄袍负手而立,仪容比衣着更加朴素,举止投足似能毁天灭地。
........
这八人的仪容神态,与五年前相比如出一辙。似乎岁月的屠刀在他们身上只是轻轻一笔。
被父亲赶下四象山时,仿佛就在昨天。他们漠然的神情依旧如那天平淡。
子渺冰面一样的面庞裂出了一条缝隙,随着八大长老向前的步伐,他的表情愈发颤抖。
终于,子渺再无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扶着蝶儿,捂着嘴在痛苦中缓缓蹲下。
他自以为经历这五年,已经能让他自然面对曾经的亲人。
但他没想到,自己依旧只能面对他们其中一人佯装片刻。
子渺咬着自己的手指,想要借着疼痛抑制自己的冲动。他怕自己的身体突然冲上去,央求他们带他回去。
八大长老行走的无声无息,光路周围死一样的寂静。
突然,尧漠视着人群,高声宣告“帝国巨宗,拜见宗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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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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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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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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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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