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天方夜谭‘上垂下的“细线”,在地面的连接处汇集成了一条数十人手拉手都难以合围的电缆。
电缆直通地下,就像一株牢牢扎根在地面上的巨树。
高墙内一片狼藉,连同被吹倒的高墙,没有半天,已被收拾干净,还铺上了整齐的地砖,形成了一个由几队武警来回巡视的偌大广场。
墨良独自一人站在广场正中的‘巨树’下,‘鸢’已放飞,高墙内的所有人都已遣散,再次变成光杆司令的墨良,正愣愣的看着‘巨树’下一块水泥还没完全干透的纪念碑,这是他们高墙内的所有人一起流着眼泪合力做的,上面用各种笔迹刻着一个个人名。
十天,短短十天,他们在高墙内造出了一个天方夜谭,也失去了几十多个鲜活的生命,他们当中有意外、有劳累,却没有一个有怨言,有后悔。
墨良不太懂,他们是为了什么,甘愿为一个天方夜谭赌上自己的性命。
突然一辆车在这时候停在了墨良跟前,墨良想过,来接自己的人会是贺千风,在看到宋省长留给他的信后,他也想过接他的人会是黑西装,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王闯。
一路疾驰,把着方向盘的王闯一身的在岗装备,腰间不仅别着枪,胸前竟然还挂着几颗手雷,此时他双眼中布满血丝,神情冷峻,他不说话,墨良也不敢开口问询,只好看窗外风景,以此来缓解车内王闯给他带来的压力。
这一看不打紧,墨良大惊失色。
车窗外的街道哪还有昔日的繁华,不仅垃圾遍地,车辆乱停乱放,街头人倒是不少,不过全是在争抢互殴,简直如同末日来临。
“他们.......这是怎么了?”
“抢粮、抢水,抢药,抢一切能让人能活下去的东西。”
王闯冷冷的回应。
“你不是警察么?你们警察怎么不管管?!就任由他们胡来?!”
王闯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踩下了油门,将街头的骚乱狠狠甩在身后。
墨良是个对人情世故稍微愚钝的理工男不假,却不是个傻子,冷静片刻后他自己就将现在的乱象缕了个明白。
停电十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切经济体系停摆,银行无法核对账目,已经习惯手机支付的民众没有现金储备,又取不出来钱,基本生活保障得不到,到最后,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靠抢。
短短十天时间,人类几千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社会秩序,瞬间土崩瓦解,不过墨良马上安慰自己,‘鸢’飞上天了,电来了,虽然来的晚了点,但总比不来的好,这样的情况应该很就结束了。
可是墨良想不明白的是,这十天里,宋省长他们难道什么都没做么?就任由灾难继续发展下去?
想到这里,墨良不由嘲笑起来自己,自己不过700万仙遥人中不起眼的一个,不要以为将‘鸢’放飞,解决了电力问题,自己就是什么大人物,还开始什么都想管了?
既然是小人物,就管好自己,管好自己的家就行了!
想到家,墨良立马开始激动起来,电有了,那手机应该也有网络了吧?!那自己是不是就能联系到老婆了?
墨良立马掏出手机,哆嗦着手按下开机键,当看到老婆孩子的笑脸,他激动的就想去拨号,可是瞬间就呆住了,屏幕边角标注信号的位置竟然还是无服务。
刚升起的希望在一瞬间就被打破,墨良崩溃的刚想问王闯这是为什么,王闯却是一脚急刹车,差点将扣着安全带的墨良勒断气。
“下车!”
墨良浑浑噩噩下车,霎时呆在了当场,此时的他身处郊外,面前又是一道高墙,沉重的巨大铁门边,竖挂一块肃杀的牌匾:仙遥市第一监狱。
墨良嘴角都在哆嗦……
墨良小心翼翼的跟在目不斜视,步伐铿锵有力的王闯身后,每一步都战战兢兢的经过一扇扇窄小的铁门。
可以说这是他人生中的全新体验,电影里的监狱和他此刻所待的地方在视觉上基本没什么差别,但是在感觉上却是完全不同,他甚至都能感受到那一扇扇铁门后一双双邪恶的眼神,没走几步,他已经是一身冷汗。
砰!一扇铁门被人从内里拍响,墨良顿时吓的一哆嗦,紧接着所有铁门都被人从内里拍响,发出有节奏的撞击声。
墨良当即被吓的瘫软在地。
“谁敢再拍一下,我王闯!就让他重新学学后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随着王闯一声冰冷的低吼,撞门的声音当真随即消失了,王闯并没有嘲笑被吓瘫的墨良,而是回身搀起他,依然带他继续前行。
来到一个空荡荡的号间门前,王闯示意墨良进去。
“门,我就给留着了,好好休息,不用在意任何声音,等我来接你。”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王队,你等等……”
墨良追出去,王闯已是头也不回的走了,根本没有要回应墨良的意思,墨良还想要去追,在看到一排排紧紧关闭的铁门之后,他只敢扒着门边使劲的咽了咽口水。
王闯就这么走了,墨良欲哭无泪,明知道那一扇扇铁门根本不可能打开,可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拉上自己的铁门,颓然又极度恐惧的在那窄窄的床铺边坐下,手里拿着手机,看着老婆孩子的照片,忍不住崩溃的低泣。
………
货架上还有最后一袋方便面,李依依赶紧伸手去抢,她刚抓到手,却被一高大的男子硬生生的从手里抢走。
“你这人怎么这样?!”
李依依气恼不过,抓住那人想要理论,那人却猛的一把甩飞了她。
“滚开!”
见李依依摔在地上,那人还不知足,转身上来竟然抬脚还要猛踢。
啪!他刚抬起的脚被人踩着脚面狠狠的钉在地上。
“来!有本事跟我打!”
见那人还敢扬起拳头,今朝直接和他脸贴脸,火气十足的脱了外套,紧身内衣裹着雄健的肌肉。
见火气比他更大的今朝隐隐高出他半个头,那人有些怂了,嘴里不清不楚的咕哝了两句,使劲儿抽回自己的脚,灰溜溜的离开了。
周围人的根本无心围观这场闹剧,全都疯抢着货架上的各种商品。
今朝冷哼一声,转身去扶正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李依依。
“是你?!”
今朝一愣,“你认识我?”说话间已经将李依依扶了起来。
李依依笑了笑,抬手捂住口鼻,古怪的看着狐疑的今朝。
“原来是你!你是李护士?!”
“什么护士,我是医生,急诊科医生!”
“啊,李医生李医生,对了,你等我一下,我去再揍那小子一顿!”
说着今朝作势就要跑,李依依赶忙拉住他,“你发什么神经,人都走了,你再追上去找人打架干嘛?”
“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好看,我去揍他一顿,好向你证明他不是我兄弟,这也不是安排好的英雄救美啊。”
李依依一愣,顿时羞红了脸。
……………
“我们只收现金!请拿有现金的顾客有秩序的结账!”
经理模样的人懒洋洋的坐在高高的人字梯上,挂在他身边的扩音器重复的播放着提示。
收银台前挤满了人,虽然电力系统恢复,但因为没有网络,大多数人拥在一起挥舞着手机,满脸愤懑,不住谩骂推搡。
今朝推着满满当当的两辆购物车,李依依紧张的跟在他后面,来到队伍最末处,也努力向前挤。
“十天没出医院,今天好不容易轮休,没想到外面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可是我的钱都在手机里,我没有现金怎么办啊?!”
李依依急得都快哭了出来。
“别急,我有!”
今朝咧嘴一笑,偷看左右,便冲李依依神秘的掏了掏口袋,露出一打钞票的一角。
“太好了,那你……你能帮我结账么?我手机转你。”
“李医生,你开玩笑呢?现在都没网络,你怎么转?”
“那怎么办?”
李依依真要哭出来了。
“还能怎么办?不要了呗。”
见今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李依依再也憋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今朝赶忙接着说,“我不是说你东西不要了,是我不要钱了!”
“那……那你要什么?”
“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今朝不好意思的挠头,李依依顿时羞红了脸,猛然似有什么东西划过今朝和李依依的头顶,一声惨叫随即响起,两人寻声望去,只见人群之外,人字梯上那懒洋洋的经理不见了踪影。
正当人人都发愣之际,超市深处,还在抢东西的人们惊叫着推着购物车仓皇的往这里逃。
有不少神色怪异,行为狂暴的人追在他们身后,人见就打,见东西就砸。
“你干什么去?!”
“去救人!我是一名消防武警战士,职责就是遇到灾情就要往前冲!这个时候还敢闹事,我倒要让这些人看看,我不仅是管消防的,还是个武警!”
李依依一个没抓住,今朝已经扑了上去,随着砰砰一阵拳脚声,今朝躺在光洁地砖上滑到了李依依脚边,眼黑脸肿,似是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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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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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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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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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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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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