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倦地翻了个身,皱眉,觉得心累。
羽沫抽抽噎噎地悄声哽咽了半宿,此刻见他翻身,忙靠近摸他头:“醒了吗?好受点没?”
“你怎么还没走呢?怎么就这么不听话?”东海皱眉躲开,声音疲惫喑哑。
“一夜都在出虚汗。还疼不疼?”
“我真的没钱也没力气再搬家了。你要是不肯走,难道是想逼得我露宿街头才肯善罢甘休吗?”
“以前有过昨天那样的疼吗?这么疼了有多久了?要是现在好受点了,看看起不起的来?先吃点东西,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医生?”
“没必要……我睡一会歇一下就好了,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岸岸和妈都还在家等着你呢……八点多就有一趟早班车的……别吵我了……我累了……”
羽沫替他拽出床被子,轻轻盖好。
起身又找了些米去煮粥。
等粥熟了,盛好端过来,再看东海,他人却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睡着了的东海面色苍白平静,孤单得让人心痛。
羽沫守在床边,枯坐半天。
擦了会儿泪,就咬着牙,默默地下了决心。
开始满屋子悄悄地收拾行李。
……
黄昏时分,东海才又悠悠醒转过来。
羽沫热了粥,端了碗,轻轻吹着气,想一勺一勺地喂。
东海勉强坐起身:“我自己来。”
“我煮的是不是不太好喝?”
“还好。”
“喝完粥,还需要吃什么药吗?我拿给你。”
东海不语。
吃了半碗粥,就咽不下去了,又躺下。
歇了好一会儿,自己缓慢起身,走过去倒水吃药。
羽沫就弯腰,麻利地悄悄收拾床上的东西。
东海侧身,问:“你这是又要干什么?”
“你先把药吃了吧。”
东海停下来转身面向她。
羽沫语气坚决,“吃完药,你和我回家。”
东海“砰”地放下水杯:“很好,你很好!既然你非要亲眼看着我死了才肯甘心,我成全你!”
说着,抬手把手里正拧的药瓶狠狠往窗外一扔:“从今天起我就解脱了。受了这么长时间煎熬,我也早烦了,吃这些破药还做什么?”
接着,又抬手一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瞬间都劈里啪啦滚落一地。
羽沫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也没料想到自己口气竟是那么强硬。
此刻见东海动了真气,唯恐他身体受不了,咬了咬唇也不敢再出声解释。
只弯腰低头一一拾起来,悄悄放回桌上。
“既然有心想气死我,还假惺惺拾这些破东西干什么?”东海抬手又往窗外砸。
“东海~何苦拿这哑巴东西撒气?”
“那我该拿什么撒气?”东海拧眉,喘息,“拿你?可我和你讲了好几遍了…”抬脚猛地踹开门:“那走啊~~”
羽沫看他脸色惨白,又开始淌冷汗。不敢再犟,咬了唇,默默出了屋,冬天还刮着呜呜的北风,随手带上屋门。
院子不远处散落着几个被出气的白色药瓶,羽沫蹲下身,一一拾起来,抱到怀里。
东海病成这个样子,呆在这里不是个办法,可若自己使性子蛮干,恐怕以东海现在的身体,再也禁不起和她生气了。
撒娇没用,来硬的也没用,那该怎么办呢……
夜色渐浓,羽沫怀抱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药瓶,蜷缩着身子,蹲在门口的旮旯里,心里七上八下,难受的要命。
一阵冬夜的冷风猛灌过来,羽沫禁受不住,扯着衣领,大声地咳了起来。
门被猛地拉开,东海气得脸都变了形,他大囗喘息,一手紧抓着门扶手,指甲抓得直发白,一只拳头贴着裤线更是攥得咯咯直响。忍得脖上青筋直颤:“作够了没有?蹲风里想冻死?!”wWW.ΧìǔΜЬ.CǒΜ
羽沫被吓了一大跳,看他怒极了的样子,急忙从蹲着的角落起来,侧了身小心翼翼地挪进屋里。
又一溜小跑着,去床边拿了大衣,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裹好。
东海猛地摔门。
羽沫蒙了脸,只轻声地哽咽。
夜里两个人僵持着,各自躺在床边不说话。
羽沫是有点冻着了,一直不停地轻轻吸着鼻子,压低了声忍隐地轻咳。
东海不停翻身,后来忍无可忍:“你去给自己弄碗热的姜糖水,会不会?”
羽沫不动,又开始小声啜泣。
东海只得自己咬牙爬起来。
羽沫翻身抱住他:“你和我去医院?要不然我们一起死。”
东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感觉不太烫。
也不理她,只挣着起身,羽沫只是不松手:“到底什么时候生病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自己先去煮碗姜糖水?”
“嗯,好。”羽沫煮了两碗,递过来。
“裹好被子了吗?”
“嗯。”
“趁热喝了,睡吧。”
“睡不着~心里害怕。”
东海合衣,扭身躺下。
羽沫爬过去,脸贴脸:“我想和你说说话。”
东海无奈。
半晌,披衣坐起来:“没冻着?”
“没有。什么时候生的病?”
默了好久。
“去年和大家做了个体检……你还记得有一天夜里我问你,我若是被人追债离家出走你会怎么办?”
羽沫模模糊糊地记起来一点,她记得那天夜里东海不太舒服,她听说他欠债吓了一跳,“我开玩笑说没了钱,我和岸岸怎么活?你说我不担心只你担心钱,你听了很伤心……哦……东海……我只是……”
东海低头吻吻她头发:“乖。我一直知道你是开玩笑。你还记得那天夜,你还说过些什么吗?”
“都这么久了,我记不太清了……”
“是啊。都这么久了,一年多了……”
“难道,难道是那天……你拿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羽沫轻声问。
“沫沫,对不起。”东海在暗夜里再次把她揽紧到自己怀里。
“没事的,东海,”羽沫急急地说,“不过是生个病么……你瞧,我的眼睛,不都能治好吗?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我们不怕的……我们回江州,那里有最好的医生,我们不怕的……”
“对不起。”东海安抚地拍拍羽沫的。
“恐怕,我们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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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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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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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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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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