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也不再出声争辩,抬胳膊护住了头,任凭老人家的鸡毛掸子雨点般落到身上。羽沫妈一阵急火攻心,下手便没个轻重,眼瞅着眼前男孩子的胳膊上青一道红一道地肿了起来,仍然难压怒火,又恨着往后背打。
羽沫一手抱了她妈的腰,一手只是夺不下来,知道她妈是真气急了,只得冲东海喊:“你先出去啊。”
羽沫妈打累了,挥动的掸子碰了墙脚,脱手甩了出去,自己才扶了桌子,气喘吁吁地慢慢坐下。
东海咬紧牙关只硬抗着,见此时半天都没个动静,羽沫又一味地往门外推他,才起身走到院子里,又迎着正屋门重新跪下。
羽沫妈深知女儿骨子里个性执拗,又见那男孩静静地跪在院子当中,虽然刚刚挨了打,一身狼狈仍旧身板挺直一脸平静,显然也是个不屈不挠的主,不觉万分灰心,自感怕是回天无力了,不禁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羽沫也怕真窝囊坏了老妈,一边捶背顺气,一边劝道:“妈,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妈,你要信你的女儿,我眼睛不好使,心里却清楚得很,你接触接触,他人真挺好的。他店里那么多人,没一个客人、没一个师傅不夸他人和气,做事讲义气的。和我一样受过苦的人才会懂得我,心疼我。妈,你信我一次啊。”
羽沫妈推开她,转身往自己屋里走:“你到厅里,在你爸爸的照片前和他说去吧。我只当没养过你。”
进了屋,和衣躺下,背对了羽沫暗自垂泪。羽沫无言,只得爬上床,跪在床头,弯了腰不停地替她抚背顺气。
“我这一辈子的心血都在你身上了,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和你爸爸交待?”
“他除了眼睛不好,到底还有什么不让你放心的?”
“这还不够吗?你们,你们……”羽沫妈叹了口气:“算了,算了。”
半晌,侧了身拉了羽沫的手,说:“老实和我说,你说的佟大国的那件事,要是真的只是个误会呢?”
“误会不误会的,我也不会和他走下去了。以前我不愿往深里想,我害怕。那件事只是逼着我好好想清楚了:我不要没有爱的婚姻,过那种日子总有一天我会被逼疯的。”
“你铁了心要跟这个什么东海吗?你肯定这不是你一时冲动?”
“有一次我和您说,我在学校里撞了人,就是他。从那天起,我心里可能就有了他。我怕伤您心,自己心里总不敢承认。可我只要遇见他就很开心。”
“开心?过日子时要吃的千般苦头,想过没有?”羽沫妈又转过身去叹了口气。
两个人又半天沉默无语。
“我要是坚决不同意呢?”羽沫妈幽幽地说。
羽沫不吭声。
“我说,我要是坚决不同意呢?”
“那我就再也不找了,我说到做到!我们母女从此相依为命,一直到见到爸爸那天。”
“这么狠?”
“您找的,我不认可;我找的,您不喜欢。但必竟是我得和那个人过日子,您得讲理。”羽沫轻声说,”我心里住了个人。我不清楚时倒也罢了。清楚了,您还能让我再去找谁呢?”
“我累了,我太累了。”羽沫妈无力地摆摆手,“你让他走吧。你的话他难道还不听吗?要是他还挺在那,你俩就干脆一块滚。看一眼,都心烦。”说着回头,恨恨地拍打开羽沫给她抚背顺气的手。
羽沫听她妈声音暗哑,语气虚弱疲惫,但似乎闹了太久,语气早已三而竭,不像刚才那么怒气冲冲了。
翻身从柜子上摸了瓶降压药,端了水递过去,她妈又道:“你让他先回家去。”
“好,好,你先吃药。”
她妈才肯接了过来,吃完了又翻身躺下。
羽沫起身往外走。
来到院子里,弯身拉起东海,摸到他手上胳膊上很多地方都已经肿起来老高,不禁心疼:“你傻啊,怎么不知道躲躲?”
“又不大疼。“东海站起身,拍拍膝上的土。
“都肿成这样了,还不疼?”
“你给我吹吹吧。”
“你难不成真是个傻子?”羽沫弯腰吹了两下,“这得涂药啊!没打折哪吧?我妈平时对我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没想到今天对你……“xiumb.com
”能下多狠手就下多狠手。”
羽沫气得轻拍了一下。
东海“哎哟”了声。
“我打疼了?刚才也没听见你叫疼。”
“你一打就疼,手疼,心也疼。”
“我妈平时真的很慈爱的,今天的事你心里别怪她。”羽沫低头叹气,”她心里其实都是在生我的气。”
“怎么会怪她呢。要是我女儿这么被人骗,我能把那小子腿打折了,真的,妈这是太手下留情了。我惹老人家生气了。”
“你骗我了?”
“没有。但是我很能理解她,换位思考,你若是我女儿,我也不肯的。我也心疼。”东海道,”所以我没敢躲。怎么也得让妈有个出气的方式,是不是?她动手打几下,也伤不着我,气就不会都憋在她心里了。她还生气吗?”
“还生气呢。但说话火气不那么大了。刚吃了片药,躺下睡了。刚才你说话和我一样犟呢,现在倒会说软话了。”
“刚才我心里是太害怕了。我有心软的,可更心慌,只怕自己不坚持一下,只怕自己稍微一退缩,就会被你误会为不坚定,你就会突然说出什么放弃的话来。你知道我很怕吗?你会吗?”
“我不会。”羽沫轻声说。
东海伸手把羽沫揽进怀里。
羽沫妈扶了门框,悄悄地站在门后看着,瞬间深悟“儿女是债”这句老话。
残阳西下,光影移动,院子里的两个人身上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只是一会儿,日沉光散。淡淡夜色笼罩中,羽沫身影更显纤弱,那个男孩子虽然身形高大,背影却有着说不出的清高与倔强。
羽沫妈一阵阵心痛,扬声说道:“梁羽沫,你还要妈就进来;要他,就滚出这个院子!非在我眼前作,想气死我不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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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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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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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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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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