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小孩子一样抓牢了他的手,举起来,蒙了自己脸又开始无声地啜泣。
东海皱了眉,抿紧了唇,用手替她轻轻拭泪,等她慢慢止住哽咽,反握了她的手在掌心,“说说,为什么这么伤心?受什么委屈了?”
羽沫喃喃:“我好累啊。这里,还有这里。”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托着沉重的头,“没有人懂的,没有人。我心里好累啊。我不想这么累的,谁会懂呢?”
东海揉揉她的头发,把她的那只手拿下来合在自己宽大的双掌中温暖,温声问:“你心里是想要得到某样东西,努力了很久,可就是无法得到,你想不通,所以难过了,是这样吗?”
“不是。我并不想要。可是,我妈希望我要,她说我应该要。我信她,我好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羽沫抽出手,摇头,语无伦次,委屈难言,眼睛又湿了。
东海足足沉默了十分钟。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抽出些纸巾递给她:“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啊?或者根本不愿去想清楚自己心里想要什么,所以才觉得很辛苦很累的?还是有人逼着你立刻做什么决定了?来,擦擦脸,你哭得像个小花猫了。”
羽沫拿着纸巾,吸溜着鼻子:“你怎么会懂得我,你这人也没什么心肝。什么小花猫,我伤心成这样,你还嘲笑我?”
他笑:“那我该怎么办?抱着你一起哭?那也没什么用啊。你自己害怕,不愿意想明白。我又不能替你想,替你懂。”他再次弯腰蹲下身来,握着她的手,哄她,“沫沫,心里要先想清楚了,任何事都会变得轻松些。来,把你心中的烦恼说给我听听,要说得具体点,到底出了什么事,或许我能帮到你,至少能说些有用的宽慰话,让你心里好受些,不那么疲倦了,好不好?”
羽沫发现只要能听到他低低的笑声,自己似乎就感到安慰许多,她疲倦地倒在按摩床上:“我没有办法和你说清楚,都是很私人的事,连我妈都理解不了我,帮不了我,我和她都不敢说实话,或许我都不明白哪些是我真实的想法。做决定太难了。讲给你听,你也没办法感同身受。再说,你是我什么人呢?我讲不出口的。我走了很久,浑身都疼,你的手艺呢,我好乏,你能帮我的就是做个按摩。”她翻身乖乖趴好,把手放到肋下揉,“我胃还不舒服。”
东海转身出去,拿了个超大个的热水袋,替她垫在胃下,听羽沫疼得丝丝轻喘,摸了摸她的头,不发烧,又问:“到底是疼还是不舒服,说明白点,你吃晚饭了吗?”
羽沫低声:“晚饭没吃舒服。”又疼得轻哼了一声。
“为什么晚饭没吃舒服?在外面吃的,还是在家里吃的?你和你妈妈闹别扭了吗?我用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你在这里吗?”
羽毛咬牙爬起来,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东海一把拉住她:“我大概明白了。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现在想吃些什么?你平时有过胃疼的毛病吗?都吃什么药?”
东海边说,边披上衣服。
“小文,你先过来看好她,我出去买药,不要让她乱走。”
小文应声进来,“羽沫,你怎么了?晓鸥碰巧不在店,要在,让她也好劝劝你。我们这里还有点晚饭,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热热。我去帮你买也行。”
“我什么也吃不下。你不要麻烦了。晓鸥怎么了?我也挺想她。”
“她妈妈病了。东海让她先照顾老人去了。东海待人没的说,可好了,小鸥妈妈病了,多亏他帮着我们跑前跑后。你知道,他也病了一段时间,还没有好利索,就为我们奔波。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东海说说。他人聪明,心地又好,还会宽慰人。我们都信任他。”
“他去哪了?”
“他帮你买药了,一会儿就回来。”
很快,东海买了胃药回来:“小文,你去忙吧,有几个老客人,你去招呼一下。谁问我,都说我今天‘不在。”
“明白了。你好好照顾她吧。羽沫那我先去忙了。”
东海端了杯热水,哄劝着她吃下去:“就吃一片,保证胃肯定不疼了。我再帮你做做按摩,睡一会儿,放松些就不累了。”
“我不想吃药。”
“乖,只吃一片。躺好了,睡一会儿吧,我帮你盖好被子。”
那双大手温暖又有力量,手指更是柔韧灵活,在她后背推来碾去,轻揉重捏,抚摸拍打,力道拿捏得又妥贴又舒服。羽沫觉得自己全身像是浸泡在缓缓的泉水里,春风和暖,阳光温煦,人懒洋洋地,连脑子也渐渐放空了,身上细细密密地出了一层汗。
“空调冷不冷?”他轻轻地替她又盖了条薄被,还有淡淡的槐花香。
“你这服务态度不错。被子好闻。”她嘟囔着,听见他似乎又在笑。
她的脚被从一盆温水里捞出来,一点点擦干,他问她:“指甲怎么这么长了?”可她又累又困,迷迷糊糊中只觉得他抱着自己的脚在他温暖的怀里,他在替她细心地俢剪指甲,她睡着了。
可她睡得并不踏实,一会儿就翻了个身。闭着眼朦胧中也能感觉到他就坐在床边,鼻尖的空气中有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她茫然地伸手出去,碰到他的脸,眉骨微耸,眉毛很浓,胡荐很硬,她吓得忙缩手。被他捉住,轻轻放在嘴边轻吻。羽沫睡意矇眬,觉得他的唇象花瓣一样柔软,不禁慢慢描摩着唇型,呢喃道:“它好薄,主人一定是个薄情心冷的人。”
“你睡着了?还是醒了?”
“睡着了。”
“那你梦见什么?”
“梦见……”
他直接吻上了她的唇,记忆中他的吻很热烈,可这次却只是轻轻地碰了碰。
“梦见什么?”
“梦见,梦见会有个人真心喜欢我。”又哽咽。
“沫沫,你不要再哭了。”他起身,回来后递给她一条热毛巾。
她不接,他就慢慢替她拭去泪水。
她累极了,含糊地说:“谁会愿意哭呢,我也不想的。”
他低下头,这次温柔地吻住了她的眼角。
她睡着了。
半夜醒过来,感觉还有温热的毛巾在帮她拭泪。
“为什么是我?”她还在半梦半醒间,连声音都是低哑含糊的。
这次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静了半晌,像怕吵醒了她般,轻声说:“你很漂亮。”
“胡说,你又看不清楚。”
“你身上很香。”
“胡说,我从来不用香水。”
“你还爱哭,睡着了都在悄悄流眼泪。”
她小孩子心性,气得翻身坐了起来,他赶紧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顿地慢声道:“你还很爱生我的气,从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侯就这样。”
她愣了愣,攀着他衣袖,窝进他怀里,软弱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你呢?你喜欢我吗?”他用唇梳理着她的长发。
“不喜欢。”她闷声说。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你气我。”
“还有吗?”
“不喜欢你站在楼梯口等我,不喜欢你牵着我的手穿过槐树街,不喜欢你抱着我,不喜欢你吻我,不喜欢你唱歌,也不喜欢你说话……”她说一句,他就应一声“知道了”,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后来就一直哽咽不已。琇書蛧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拍了又拍。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累了,就又蜷缩在他的怀里睡熟了。
“妈,”她梦里呢喃,“我听你的好不好,我很累啊。”
“东海?”她又轻唤。
“我在呢,沫沫,我一直都在。”
“东海,我又做梦了,我梦见那辆黑色的车撞过来,我好想躲开它,它撞过来会很疼很疼的,我好怕。后来它又变成了一团浓黑色的雾,慢慢裹住我,它要吃了我是吗?它是什么呢?”
“它会散开的。你会看见的,你不要怕。”
“我想我爸了,东海。他要活着会告诉我该怎么做的,是不是?他是世上最疼我的人了。”
东海沉默了一会儿。
“你怎么做,他都会支持的。疼爱你的人,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不管是什么。”
“可惜你不认识他。他是最疼爱我的人,连他也不要我了。”
“没有。”
“什么没有?”
“没有不要你,这个世上有疼爱你的人,永远不会不要你。”
“不会吗?”
“不会。”
“你不要走开。我怕再做恶梦。”
“我不走开。”
她不知道她睡着后,又开始默默地流泪,温热的泪水渐渐变凉,洇湿了他的手,也洇湿了那个人心里最脆弱的一片角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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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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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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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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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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