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占有优势,我们现在是万不能与他们正面对抗的。”
穆康盯着桌案上的布防图,陷入了沉思。
“……此前就听闻鸣王的两个儿子,尤善刀法……没想到孟锦弦的雁翎刀,速度竟如此快。”原树说着,便回想起,那长短刀交替的眼花缭乱,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胸口还未痊愈的伤,神色瞬时凝重。
穆康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楚国如今有了孟锦弦,不亚于鸣王在世……而且他可能会比鸣王更难以对付。”
“为什么?”原树不解。
穆康放下手中的笔,眉间凝愁。
“鸣王的能力无可置疑,但是无论敌友,大家都是因为他的忠义有谋,而视他为一方豪雄……可孟锦弦不一样,他满心仇恨,不惜亲自将敌人引向自己的故土……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现在的云中上城,应该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他是……为了复仇?”原树只觉后背发凉。
穆康长吁了一口气,轻点了点头,他想过他会借北燕的兵力复仇,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借北燕的兵力是真,但却只是为了逼迫孟济将云中上城的兵马全部调来边境,而此控制整个云中上城。
如此庞大的一盘棋,他步步为营,成为所有人以为的下棋人,最有利的棋子。直到落下最后一枚棋子,所有人才真正明白,谁才是下棋的人。
如此城府之人,又怎能好对付?
“此人虽为鸣王之子,却有孟济的城府……简直是鸣王和孟济的合体。”穆康喃喃自语,眉头拧得更紧。
而另一边,孟锦弦已经离开边境,前往了云中上城。
他连着赶了数十天的路,终于在晨时进入了云中上城。
云中上城不同于建于平原的燕都城,它大部分都建在山陵之上,宛若一只伏在地面的彩色巨鹰,每年起雾的季节,它总被笼罩在云雾之中,故而得名,云中上城。
孟锦弦一路直奔向皇宫,宫门外守着的人见得他,立即开了门。
彼时,孟陵川正在殿上与大臣们议事,门外的宫监急忙闯进殿中禀报,可话还未说出口,一身战甲的人,直接进了明堂。
孟陵川警惕地抓紧了龙椅,故作淡定地质问:“孟锦弦,明堂之上,不得携带武器,你不知道吗?”
众臣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我是罪臣之后,还差你这些罪名?”
孟锦弦冷笑道。
孟陵川坐正了身子,才开口:“你杀敌有功……就算你功过相抵。”
首位的周仪直低着头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他一路毫无阻拦地走上了高位,利落地拔出了腰间的雁翎刀。
“你要做什么!”孟陵川立即从龙椅上跳到了一边,“你要谋反吗!”
孟锦弦悠然地将刀重重刺进了皇帝的案桌。
“功过相抵?”阴鸷的双眸直盯向孟陵川,“如今整个云中上城都是我的人,你说这话时,有过过脑子吗?”
孟陵川双手背在身后,手中紧攥着帘子。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直跟在后面的孟泽立即递上来了一个裹着的书卷。
孟锦弦直接撕开了包着的裹布,拿出了里面的圣旨,丢给了他。
“这是孟济的亲笔吧……还有那玉玺。”
孟陵川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迹,确实是父皇的手笔,可再看圣旨上的内容时,便惊愣住了。
孟锦弦将圣旨拿了回来,随即扔下了高位。
“这是当年孟济传给我父王的圣旨……是由周国相亲自送到鸣王府的……”他转而望向低着头的周仪,又继续说,“孟济说自己在宫中被要挟,命我父王带兵前来营救……可当他真的带兵攻进了皇宫,被当做谋反,鸣王府上下几百口人,全部被屠尽……而周国相誓死否认送过圣旨……”
除了追随周仪的大臣以外,其余的人都上前查看圣旨,无一不震惊。
“周国相,这封圣旨是从你府上拿到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声音慵懒,但却像催命符一样令周仪心惊胆颤。
鸣王在这朝堂之上,威望一直很高,如今真相大白,所有大臣都对孟锦弦的行为视而不见。
“既然都没有异议,我要周仪和孟济的命……不过分吧?”他冷冷问道。
“孟锦弦,你敢欺君罔上!”孟陵川听到父皇,立即跳了出来,“就算父皇有错,他也是一国之君,还是你的皇伯,你怎能如此残暴?”
孟锦弦听此,眼眸更冷。
“当他下令砍下我父王的头颅时,他有想过他们是手足吗?当他连一个四岁孩童都痛下杀手,他有想过自己是他的叔祖父吗?当他派杀手暗杀我们时,他有想过他是我们的皇伯吗?”
孟陵川瞬时哑然。所有大臣也皆沉默了,他们是见过鸣王府被屠尽的惨状的,自是没有反驳他的余地。
“既然他都不曾想过,那我们就只是仇人,其余的再无关系……”
孟锦弦说着,便拔下刀,一步步逼近周仪。
“世子殿下饶命!”周仪立即下跪,“我也没办法,我只是遵循陛下的旨意!世子饶命……”m.χIùmЬ.CǒM
他没说一句话,举刀刺向他的肩上,朝堂之上便响彻了一声惨叫。而他还觉不够,拔出刀继续刺,如此来回,使周仪痛不欲生。
直到折磨得差不多时,手起刀落,周仪的头颅便滚落于明堂中央。
孟陵川不敢惊叫,死死扒着桌子。
“孟泽,把周国相的头颅收起来。”
他不顾溅在战甲上的鲜血,拎着刀,走出了明堂。
孟陵川随即反应过来他去的方向,便不顾一朝文武百官,也跑出了朝堂。
而如孟陵川所想,孟锦弦提着刀走进了孟济的寝殿。
用药吊着一口气的孟济,虽然动不了,但他放大的眼瞳已表达了他的惊心。
“皇伯,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他随即将沾满鲜血的刀刃插在了其床头。
“既然是你……”孟济怒目圆睁,“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吗?”
孟锦弦轻笑道:“如今整个云中上城都是我的人,你觉得你还能跑吗?”
孟济颤颤巍巍地指着他,起伏剧烈的心气一上来,整个人咳得撕心裂肺。
“是我把北燕大军引进楚国的,皇伯……”他居高临下着,“北燕的大军不过几日,应该就能打到云中上城了,我让整个楚国给皇伯陪葬……皇伯觉得如何?”
“孟锦弦……咳咳咳咳……”
孟济咳得更加剧烈,被拦在门外的孟陵川哭喊着:“孟锦弦,我求求你……你放过我父皇,我把楚国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求求你……”
“像你这种冷血的人,老天真是瞎了眼,给你这样的儿子……”他听着孟陵川的哭声,并不为所动。
他俯视着只剩最后一口气的人,握紧了刀柄。随着一声尖叫,汩汩的鲜血沾满了洁净的被褥。
他扯下了一旁的床帘,裹着那颗头,决然离开了寝殿。
“孟锦弦……我求求你……”
门外的孟陵川看着他手上滴着血的帘子,直接晕了过去。
孟锦弦又骑马离开了皇宫,穿过街巷,回到了那个已不是家的家。
他伫立在那已然破败不堪的鸣王府前,回忆里的鸣王府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凄冷。
他撕去了那发黄的封条,推开门来,记忆里热闹的院子如今已杂草丛生,那些记忆都永远只存在了过去。
他的父王和母妃,再也不会等他回家了。
寒风吹着那渐渐升高的火焰,他连着帘子将孟济和周仪的头颅丢了火焰中。
他目光呆滞地望着那燃燃烧起的火。
而此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
“阿弦!”
女子看着熟悉的背影,双目瞬时被泪水充盈。
“月眉?”
他看向熟悉的面孔,才反应过来,是那个小时候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沈家小姑娘。
“我听他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相信……”女孩擦去了眼泪,轻笑道。
“等云中上城安定下来,我还要回边境。”
“那你还回来吗?”女孩的笑意瞬时消散。
他点了点头,回道:“等打完这一仗,就回来了。”
沈月眉仰望着他,满心欢喜。
“好!那我等你回来……”
孟济死后,孟陵川即位,成为了楚国新一任皇帝,因其年龄尚小,故而孟锦弦协理朝政,是为摄政王。
楚国新帝上任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北燕。
“孟济大概是孟锦弦亲手了结的……”穆盛神色尤冷,“如此都被封为了摄政王……看来他在楚国的势力可不小。”
“陛下,边境一直这么与他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钟桉提议道,“如今楚国得势,拖得越久,北燕的损失只会更大……看来得劝其退兵才行。”
想回这些烦心事,穆盛的眉头就锁得更深。
“如何议和?你以为朕不想吗?你们谁有能力去其退兵啊?”
众臣哑然。
“儿臣觉得有一个人应该可以。”
穆庭元忽而开口。
“谁?”众人都看向了他。
“前国师——抚芸……在南下时,抚芸不慎落水,儿臣亲眼所见,孟锦弦是以命相救。”穆庭元高声说道。
钟桉还是担忧:“那万一她也不行呢?”
“朕有一个法子,让他不退也得退!”穆盛目光直盯着奏折,嘴边笑意阴暗。
“陛下,就算抚芸已经不是国师了,她也曾为北燕付出过很多精力的……微臣以为,于情于理,北燕也该保留她最后一点尊严。”王喻还是不死心地向前禀报。
穆盛却是冷笑道:“那北燕如今落入如此境地,又是因为谁呢?”
王喻沉默不语。
“你胆敢再多说一句,朕也可以罢了你的官职。”他再警告他。
朝堂之上,没有人再敢进言。
而地牢里,受幽音水折磨了数月的抚芸,早已不成人样。
往昔明媚的凤眼,如今也是空洞呆滞。手上的疤痕,是愈合后,又被她自己咬烂,再愈合的。身上亦是药物发作时,四处撞的淤青和伤痕。
穆盛来到地牢时,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单薄的草席上。
“皇上驾到!”
狱长故意提高音量,想把人叫醒,而她仍旧不动弹。
文默跪着,看了她一眼,正要去将人扶起,穆盛抬手阻止。
“都出去吧。”他吩咐道。
等所有人退去,他才说:“地牢阴冷,你总这样躺着终归是不好的。”
而她仍无任何反应。
“抚芸……如果你能劝孟锦弦退兵,朕就当你功过相抵。”
穆盛自顾自地说道。
原本紧闭着眼的人,缓缓睁开来。
“……如何个相抵法?”沙哑的声音终于回应了他。
“如果你劝孟锦弦退了兵,朕还认你为北燕的国师,之前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如果我让孟锦弦退了兵,我不要这国师之位了……陛下放我离开燕都吧……”
穆盛听着,心陡然下沉,又升上来一种说不上来的难过。
“……为什么?”
“我当够了……没有第二条命去折腾了。”沙哑的声音冰冷不已。
牢狱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穆盛似是很艰难地回道:“……好。”
随即两人又沉默了。
穆盛离开后,便有几个宫娥将她扶出了地牢。她看着外面开始抽出新芽的柳树,才发觉自己在地牢熬过了她最不喜欢的冬天。
“原来,我也没有那么怕冷的……”她苦笑而自语道。
文默扶着她,进到了已然空空荡荡的国师府,院里的绿植似是许久没有修过了,其间的小路也长了不少杂草。
接下来的几日,她都在收拾着东西,想着等劝孟锦弦退兵了,回来就直接带东西离开这里。
抚芸在她的书堆中,忽而看到了一把镶着红宝石的短刀,她呆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其拿起。
“好漂亮的刀啊!”
不知何时在其身后出现的文默,夸赞道。
“奴婢记得主子向来不用刀的。”
抚芸随手放在了桌案上,随声回她:“看着好看而已。”
文默拿起来,轻轻抚摸着。
“这种短刀,应该出自楚国……楚人善于刀法,而且像这样的短刀有很多含义……民间就有一个好听的说法,叫……楚人以刀定情,燕人以簪寄情。”
抚芸手中一顿,随即红了眼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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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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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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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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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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