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遥皱着眉:“如果真如他所说,阿史那没有和使团一起回突厥,那就必定是要留在殷都处理重要事宜。可如今他的主要部署都在突厥与鞑靼交界处,到底这殷都之中,有什么事情留住了他呢?”
“我有一个猜想,这些年,阿史那一直在钻营易容之术,”雅库特说,“很多年前,突厥曾经有一位叫索玛的高人精通此术。但不知何故突然就消失无踪了。有传言说,他是到了大周的殷都。”
“易容术?”顾司遥奇道,“阿史那为何对此这么感兴趣?”
雅库特摇摇头:“这我便不知道了。但索玛着实厉害,不但擅长易容,对去除疤痕也很有一套。我们那里有位贵族的夫人曾遭遇火灾,被烧得几乎面目全非。索玛为她治疗了半年有余,愣是让她的脸焕然一新!”
一直默不作声的穆望舒突然开口道:“这位叫索玛的高人,可是位年过五旬的老者?眼窝深陷,右脚有点跛?”
雅库特:“年纪约莫差不多,长相我没见过,但是听说他在消失之前被人无缘无故打了一顿,右脚受了比较严重的伤,兴许行走起来是会有不便。怎么,穆将军莫非认识此人不成?”
穆望舒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沉:“他此刻应该就在殷都之中。四个月之内,哪怕掘地三尺,我们也一定要在李苑找到他之前,把他给找出来!”
四个月之内,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时间限度。
顾司遥冷静地回想了上一世的种种,发现在四个月之内并没有旁的事情发生。
除开东宫太子李泽被废。
一贯温文尔雅的太子李泽,在四个月后的一天清晨,突然发了失心疯一般,仅穿着里衣,披头散发地跑到文武百官觐见的必经之路,破口大骂宣武帝昏聩无能、荒淫无度。却又在抓他的将士赶来之前,跑回了东宫中躲起来。
半个时辰后,当将士奉了圣誉前来东宫捉拿他时,他却睡眼惺忪,把刚刚自己做过的荒唐举动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宣武帝震怒,不顾李泽的哭诉与陈情,将他贬为庶民,发配边疆,不久便郁郁而终。
朝中的太子派系们,也悉数被贬的贬、杀的杀。
阿史那、索玛、李苑、李泽,这些人之间,难道是有关联的吗?
如果是,那穆望舒又怎会知晓将来发生之事?
难道又是因为做梦?
从雅库特府上离开时,顾司遥提出想跟着穆望舒去军营里转转。
刚刚是碍于雅库特在场,她心里实在堆积了太多疑虑,想要找穆望舒问个明白。
到了营帐中,顾司遥斟酌了一路的措辞,刚想找个由头开口,却被自己的亲哥哥给搅了局。
顾念之大喇喇地掀开厚厚的布帘就走了进来,看到顾司遥愣了一下,上前摸了摸她的发顶:“你这丫头,怎么三天两头就往营地里跑?下个月就要成亲的人了,收敛点吧。”
又看向穆望舒:“望舒,懋城流民作乱已久,朝廷的意思的尽快镇压,我琢磨着明日我便带兵过去,你看呢?”
顾司遥记得懋城之乱,明面上是受了灾荒的流民闹事,实则是懋城及周边城镇的官员暗中撺掇,亦有不少将士混迹于流民的队伍中,趁机作乱。上一世顾念之就是因为准备不周,在懋城遭受了重创。不但铩羽而归,自己也身受重伤,后来更是被宣武帝降罪责罚。
是顾念之征战史上为数不多的败绩。
顾司遥几乎是与穆望舒同时说道:m.xiumb.com
“哥哥,不要去。”
“念之,不要去。”
顾司遥疑惑地看向穆望舒。
顾念之更是摸不着头脑:“我说你们还没成亲呢,就这么心意相通的吗?都不让我去?为什么呀?”
穆望舒淡然道:“不是不让你去,迟些日子再说。”
迟些日子,朝廷就会发现作乱官员露出的马脚,也会重新制定攻打的路线和策略。
可是,穆望舒的神情,总像是知道些什么。
顾念之迷迷瞪瞪地走出了营帐后,顾司遥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诸多疑问。
“穆望舒,我们马上要成亲了,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能坦诚以待吗?”顾司遥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穆望舒略微诧异,而后郑重地点点头:“自然。”
“有一些事情,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可是一旦串联起来,就觉得十分离奇。”
“上次我与李苑相见后回府,你为何笃定我会跳湖寻短见,命萧广陵一早就在那等候?”
“我从未对他人言明喜爱蒲公英,你为何会知晓?”
“为何不让哥哥去懋城?”
“你说李苑会用毒酒杀了我,那真的是梦吗?”
“那日在重华宫的房间里,你叫我思宁,你如何会得知我的这个名字?!”
思宁。顾司遥生下李苑的第一个孩子时,差点因为难产死掉。
宫里的御医、民间的圣手,悉数被请来为她看诊,可他们一个个都面露难色,束手无策。
不知所措的顾泽言请来了一位得道高僧,求他点拨一二。
高僧只说了一句话:“三日之内,众人对娘娘皆以‘思宁’相称,或有起色。”
最终不知是高僧的法子管用,还是大夫们的药方起了效果。总之,顾司遥真的奇迹般地康复了。
而“思宁”这个名字,也成为了她每次深陷险境时,在心里默默念叨的“护身符”。
可是,她生产时是20岁。
如今她还未满18!
顾司遥的眼神清澈而锐利,紧紧地盯着穆望舒,要得到他最真切的回答。
穆望舒沉默了良久,忽然轻笑了一声。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怕吓到你。”
“笃定你会跳湖,是因为你的确曾经跳过。”
“知道你喜欢蒲公英,是听说过你想在宫中种一片蒲公英,却被李苑阻止了。”
“不让念之去懋城,因为这一去必会战败。”
“会叫你‘思宁’,是因为我曾在你难产时在庙里这么唤了你整整三天三夜!”
“那杯毒酒、那片血迹,都不是梦,是我亲眼见到的,你死在我的怀里,而我束手无策!”
“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不能在梦里参透人生。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死过一次!”
“而现在,司遥,我重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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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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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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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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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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