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威严肃穆,仿佛天下间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臣子们对她皆是既畏惧又敬重。
第一次,我对这个位置,开始有了一丝小小的期待。
我自以为掩饰得已经足够好,可却仍然没逃过阿娘的眼睛。
早朝之后,她将我叫到了御书房里。
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儿臣恭请陛下圣安。”
“朕躬安。”
淡淡的声音响起,我感觉阿娘的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
阿娘从来不是一个慈爱的人。
从前我可以仗着年纪小为所欲为,但长大了就该知道,她不但是我的阿娘,还是一国之君。
先君臣,后母子。
阿娘站起身来,绕过御案,走到了我面前。
我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谁知下一刻,阿娘却弯腰将我扶了起来。
她像从前那样,随意的为我抚平衣袍上的褶皱,笑意盎然,温柔至极。
阿娘说:“想要什么跟阿娘说,阿娘会给你的,不要抢。”
我没想到,阿娘竟然真的会因为我的一个眼神,就此退位了。
登基大典那日,阿娘为我戴上象征着帝王身份的琉冕,随后与阿爹一起搬到了京郊的皇家别院里。
我坐在那张曾经有过微小期盼的龙椅上,只觉得五内俱寒。
因为我心里清楚,从此之后,我没有阿娘和阿爹为我遮风挡雨了。
我几次去皇家别院,想要将阿爹阿娘请回去,但每回都没见到阿娘。
阿爹是个性子极温吞和善的人。
他摸了摸我的头,轻声说道:“你阿娘没生你的气,只是你初登基,要想坐稳皇位,便要在文武百官面前立威,若是你总是寻你阿娘,那些人便不会信服你。”
阿爹说的话,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阿娘早些年间是从皇室的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做了二十年皇帝,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而我还年轻,又刚刚登基。
在文武百官眼里,真正的皇帝还是阿娘。
所以阿娘才对我避而不见。
看着阿爹温和的眼神,我哽咽着说道:“阿爹,我没想抢阿娘的皇位,我真的没有……我只是……”
我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就像是……
就像是年幼的时候,内务府在承德殿里设了一盏很漂亮的琉璃灯。
我瞧着精巧好看,想要上手摸一摸。
我没想抢阿娘的东西!
“阿爹明白你,你阿娘也明白你的,但你如今既然已经是一国之君了,便要拿出一国之君的气概来。”
回去之后不久,我迎娶了当朝丞相凌含章的嫡长女为正宫皇后。
阿娘和阿爹亲自来为我主婚。
席间,阿娘喝得大醉,整个人靠在阿爹身上。
我隔得太远,没听见阿娘在说什么,只是瞧见阿爹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又三年,我二十岁,阿娘和阿爹要去淮南小住。
我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一去,阿娘阿爹便不会再回来了。
那日,我带着皇后和皇长子,跪地挽留双亲。
可阿娘只是嘱咐了我几句朝堂上的事,最终还是走了。
阿娘和阿爹去了淮南行宫,自此再没回来过。
期间我曾数次南下探望,但终归国事繁忙,路途遥远,不能时常承欢膝下。
为了平衡朝中局势,我数次举行大选,空置已久的后宫逐渐充盈起来。
没办法,我要北征北戎、东伐东陵,一统天下。
边关打仗,朝中必须安稳。
而皇子们也逐渐长大成人,他们勾心斗角、互相陷害,是兄弟,也是敌人。
在即将年过五旬的时候,我开始思念我的阿娘和阿爹了。
十余年间,东陵被灭,北戎只剩下一支残军在负隅顽抗。
天下即将统一,我要准备迁都了。
在迁都之前,我想去淮南,探望一下二老。
如果有可能,我想将二老接到身边来。
可是还不等我南下,便有八百里加急来报。
太上皇与淮南王薨逝了!
阿娘走后,阿爹紧跟着走了,没有丝毫留恋。
在得知消息的一瞬间,天旋地转。
我只觉得喉间腥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随即便不省人事。
醒来后,御医说我是操劳过度,要好生休养。
可阿爹阿娘薨逝,我怎能休养?
我强撑病体,南下扶棺回京,将阿娘和阿爹同葬帝陵,随后大病一场。
病愈第一日上朝,我敏锐的瞧见了堂下的太子,偷偷朝着我瞥了一眼。
那是我与先皇后凌氏的幼子。
我与凌氏是少年夫妻,颇有情意。
只是我们的皇长子在九岁时,意外摔进了御花园池塘的冰窟窿里,不治身亡。xǐυmь.℃òm
凌氏正怀有身孕,即将临盆,骤然听闻噩耗,难产血崩,最后只留下了这个孩子。
后宫之中波云诡谲,这并不是意外。
我杀了所有牵涉其中的人,却终归对不起凌氏。
下了朝,我将太子召到了御书房。
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儿臣恭请陛下圣安。”
“朕躬安。”
我弯腰扶他起来,轻轻的为他抚平衣袍上的褶皱。
我说:“想要什么跟父皇说,父皇会给你的,不要抢。”
一瞬间,我看见了太子那震惊惶恐的眼神。
但我却突然明白了,当年阿娘究竟为什么退位。
为人父母,怎么舍得与自己最疼爱的孩子,为了一点身外之物闹到翻脸呢?
退位后,我搬到了京郊的皇家别院里住,独身一人,没有带任何妃嫔。
新帝也时常来拜见,但我知道,要想让新帝快速坐稳皇位,我这个太上皇,就绝不能再理任何事。
我一生功勋卓著,政绩不凡,足以名垂青史。
可是在我晚年的时候,已经逐渐忘却了这些身外浮华。
我想着阿娘和阿爹,又想着凌氏、以及我们的长子,一日一日的消磨着时光。
直到我意识混沌不清,隐约听见了惊呼声、哭声混杂成一片……
————全书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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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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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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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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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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