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人、他那些庶出的兄弟们……
在他眼里,与那些奴才无异。
他那时候才几岁大,便已经名满淮南,是人尽皆知的天纵奇才。
景寒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张扬跋扈,恃才傲物,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只一个侧妃不足为惧,可他的父王、他的亲生父亲,也对他起了忌惮之心。
而他那时候年纪太小、也太无知了。
“臣的母妃时常对臣说,要与人为善,不要树敌,人这一辈子这么长,总有风水轮转的时候。”
景寒川在说起这些话来的时候,语气意外的平静。
仿佛这并非是让他半生耿耿于怀的往事,而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而已。
但凤瑾却瞧见了他颤抖的手指。
“那时,父王与外祖家已经决裂,父王宠信侧妃,而因为这件事,侧妃所出的二公子大病一场,留下病根,自此缠绵病榻数年。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样做,是要付出代价的……”
后来,朝廷要求淮南王府送质子入京。
毫无意外,他被送来了京城为质。
甚至于就算是来了京城,他也依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京城的那些宗室世家子弟,也不过如此。
论文才、论武功,这些人哪一个比得过他?
直到那年冬日里,母妃溘然长逝,丧报传到京城里来,他才总算是想起了母妃往日的话。
如果当年他没有如此拔尖露头,如果当年他没有如此张扬跋扈,如果当年他没有如此睚眦必报,如果……
“陛下,都是臣的错……”景寒川颤抖着说道:“是臣的错……”
凤瑾听着他的话,围绕着她心底的一个谜团才总算是解开了。
景寒川是淮南王世子,天资不凡,即使来京城做了质子,又怎么会是如此逆来顺受的性子呢?Χiυmъ.cοΜ
别说是景寒川,就算是凤瑾自己,前世也是自幼样样拔尖。
她心里很清楚,一个天资不凡的人,在看着周围皆是一群平庸之辈的时候,是真的会打心底里生出优越感来的。
就算是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屑。
这本就是人性,从无例外。
而景寒川,无疑是十分矛盾的。
他性子温吞到了,所有人都忽略掉了他其实是会武功的,他其实是有真才实学的。
楚书筠在陷害他的时候,也以为轿夫滑一跤,便能让他从轿子上摔下来。
或许直到现在,景寒川都并不是因为当年那位因他而缠绵病榻的二公子而难过,而是当时他没想到,他这样做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人都是自私的,就像景寒川自己说的那样,
他这一辈子,起点太高,摔得太惨。
以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凤瑾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收回手便要离开。
谁知景寒川却直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陛下。”
“嗯?”
景寒川声音沙哑的说道:“陛下还记得分桃的典故么?”
“记得啊,怎么了。”
景寒川低声说道:“若是有一日,陛下不需要臣了,一定要跟臣说,不要迁怒旁人……”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在这种时候,必然会说一些安慰的话。
但凤瑾不一样,她太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现在的她,绝对不会为将来的她做出任何承诺。
所以凤瑾只是稍稍点了点头,“好。”
出了寝殿之后,凤瑾就直接去了御书房,并且命人将沈潋召了过来。
沈潋行了礼,便低垂着眼眸问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凤瑾说道:“你把无回丹的解药给朕吧,这种东西没用了。”
闻言,沈潋微微蹙眉,犹豫了片刻问道:“陛下这是对淮南王动心了?”
凤瑾倒是觉得他这句话问的莫名其妙。
“朕打从一开始,就挺喜欢他的啊,你看不出来?”
她要是不喜欢景寒川的话,用得着在一个人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按照她一贯的作风,若是她不喜欢景寒川,早让景寒川哪儿来的滚哪儿去了。
沈潋:“……?”
“你真没看出来?”凤瑾不禁抬高了声音。
沈潋连忙垂头说道:“陛下恕罪,奴才眼拙。”
凤瑾:“……”
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凤瑾才长呼一口气,“别说这些没用的,把解药给朕。”
“是。”沈潋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凤瑾看着沈潋,突然问道:“你有话要说?”
沈潋依旧是面带犹豫,“陛下,自古帝王若是钟情一人,必然江山不稳……更何况,那淮南王是个男子……”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凤瑾看出了他的意思,挥挥手屏退了御书房里伺候着的人。
“你继续说。”
沈潋说道:“若是日后陛下与那淮南王当真有了子嗣,那也是淮南王府景氏血脉,即便如今淮南王规行矩步,日后时间长了,也难保不会生出不臣之心来。”
凤瑾听到这句话,非但没生气,反而是笑了。
“那你说,朕该怎么办呢?”
她现在唯一的困境,都来自于她是个女儿身。
但这本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除非她一辈子女扮男装,娶妻纳妾,让宫里的妃嫔借种生子,
可是——!
凭什么呢?
她都已经坐拥江山了,就算是有孩子,又不用她日日守在旁边照料。
自己的江山,她当然是想传给自己的孩子。
她这么努力了,凭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沈潋没说出话来。
凤瑾眯眼笑着,“朕以为,这人生在世啊,玩的就是一个愿赌服输,若是他景寒川来日当真有这样的本事,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升起不臣之心来,朕还要敬他是个人物!”
听到这话,沈潋垂眸说道:“是,陛下,臣明白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凤瑾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不急不缓的说道:“那西南王府质子是不是还在京城里?”
“陛下有何吩咐?”
凤瑾说道:“那西南王府质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还在病中,应该过不了几日就会病逝吧?”
她都这么说了,沈潋自然不会反驳。
“是,奴才昨日还听太医院那边说,西南王府质子重病难医,如今只有一息尚存,全靠补药吊着命呢,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那行。”凤瑾点点头,“回头等春闱结束了,你找个合适的时机,把消息传到岭南和西南两处封地。朕记得……西南与岭南两地,应当是紧邻蓟州。”
“是,陛下。”
“传朕的旨意,蓟州扩兵。”
“奴才遵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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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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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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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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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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