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班,我规规矩矩坐满八个小时,几乎没什么可做,一整天下来,感觉腰酸背痛。心里也暗暗有些奇怪,整个律所好像就只有我和钱主任两人,没有内勤和财务人员,也没有实习律师,我坐在办公室里完全就像一个看家的。
转念一想,也许律所刚刚成立,钱主任还来不及招聘其他同事吧。
第二天,钱主任没有外出,在办公室研究案件,搜集相关资料。我借着闲聊的机会问道:“钱主任,咱们律所还没招聘其他人员吗?”
主任仍自顾研究着他的案件,没有抬头,说道:“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我不是那些个能随便将就的人,宁缺毋滥。”
“哦。”我又问,“钱主任,您在原来的律所呆很多年了吧?怎么突然自己出来成立一家新所?”
钱主任这才抬起头来,看我一眼,丢过来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才慢悠悠地说道:“小吴呀,现在是律师行业高速发展的时期,市场比起以前大得多了。虽然市场很大,但竞争也会越来越激烈,所以趁着现在市场对法律服务需求还没有饱和,要尽快地占领和巩固市场呀。如果晚了,就只能吃别人剩下的了。
原来的律所是大家合伙的。虽然集体力量大,竞争能力也强,但资源分配上却会产生不同意见。与其和大家商量着怎么分,还不如自己吃多少拿多少。你觉得呢?”
钱主任的理论感觉有些道理,但隐隐又觉着哪里不妥。
他见我似懂非懂、一脸懵逼,便又笑着说:“你还年轻,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去吧,忙你的去。”
我有些尴尬,都没有事情可做,我忙什么去呢?于是我笑着道:“主任,我不是来跟您学习的吗?我知道,先从打下手开始,帮您整理整理资料吧。您这什么案子呢?我见您埋头弄一上午了。”
“喔,我这里你帮不上忙。我需要的资料只有我自己弄得清楚,你掺和进来反而添乱。”钱主任挥手道,“有空去把你擅长的民事领域研究透彻一点,咱们所刚成立,也不能完全靠刑事代理,以后你主民事,我主刑事,咱们也得全方位发展,这样才有利于抢占市场嘛。”
主任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一头雾水地走了出来。
在办公室又坐了一会儿,实在闲得无聊,我心念一动,你不教我,我自己学。
我在网上把钱主任办理过的刑事案件全部搜集了出来,反正闲着没事,学学他刑事辩护的思路、经验也是好的。
上网一搜,不禁吓了一跳。在某软件里一输入钱主任的名字,弹出的案件密密麻麻一大堆,少说也有几百件,而且百分之八十是刑事案件。
这可让我傻眼了,从哪里着手呀?要学东西当然得挑经典案例,可哪些是经典的我怎么知道?
咦,等等,锦旗和感谢信!对了,送锦旗,写感谢信的当事人所涉及的案件肯定就是钱主任办得相当漂亮的案件。
于是我又跑到那面荣誉墙前,记下了全部当事人的名字,再对照案件一查,成功地找出了十几个案例的判决文书。
对,就从这些案件开始。于是我一个一个仔细研究了起来。
原本是想学习他的辩护思路、辩护技巧,结果一路看下来,我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当然有一些案子的辩护确实很精彩,也成功为被告减轻了刑罚。但其中有一些案子,他的辩护意见一点也没有被采纳,这就意味着不是成功的辩护,但是怎么当事人还送来锦旗?
甚至有一个案例,被告人涉嫌故意伤害致人重伤,钱主任的辩护方向竟然是无罪辩护,结果辩护意见被法庭全盘否定,被告人的量刑当然也很高。我就有些纳闷了,这个被告人竟然也送来了感谢信!
尼玛,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感谢辩护律师帮倒忙?因为这次辩护,成功地获得了最高刑罚?是他疯了?还是我傻了?
我越发觉得不对劲,难道那些锦旗和感谢信……
正自想着,门口涌进来一群人。我忙迎出去,问他们找谁,有什么事。
这帮人个个火急火燎,面带忧色。其中一人说找钱律师,我便把他们领到钱主任办公室。
我给他们一一上了茶水,钱主任便让我去忙自己的,还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我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为有时候委托人的案件涉及到隐私,作为代理人或者辩护人,照顾到这些细节也很正常。
钱主任和那群人大约谈了两个小时左右,出来时钱主任一脸正义,而那群人有的感激涕零,有的满脸喜色。我想,肯定是案件谈妥了。
送走了那群人之后,钱主任一头扎进办公室,直到很晚才出来。他没有注意到我还没下班,自己匆匆关上门走了。
我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案件让他如此上心。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妥,但还是难以克制心中的好奇,于是我推开了主任办公室的门,翻开了他桌上厚厚一摞资料。
我一路看下来,最初的好奇先是化作一头雾水,继而渐渐清晰,却越看越觉得不耻,到得最后,已是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原来下午来的那一帮确实是委托人,都是涉案被告的亲属。被告所涉嫌的是组织领导黑社会、故意伤害致人死亡、非法拘禁、敲诈勒索、强奸等好几项罪名。
其犯案经过主要是被告纠集了一帮社会闲散人员,成立了好几个贸易公司,以贸易为掩盖,实施非法放贷的行为。高利贷款发放出去后,长期进行暴力催收。殴打、拘禁无法还贷的受害人,还逼迫女性受害人以“服务行为”抵债。
我看到这些犯案过程,觉得这个被告实在是论罪当诛,但没想到钱光明竟然又提出无罪辩护的方案。其依据是“催收借款,事出有因。”并且还以此为基础,针对各项罪名制定出了严密的辩护详案。
一开始我也是一头雾水,但看到后面的委托协议后我就明白了。因为委托协议中白纸黑字写着“刑事辩护代理费一百万元整。”
看到这份协议我哭笑不得。我不知道是该赞他钱光明“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呢,还是该骂他“败行丧德、坑人骗财”。琇書網
从法理来说,老钱这样做无异于害了被告。因为要走无罪辩护的方向,所有提起公诉的罪名都不能认,那也就白白丢弃了坦白、认罪、悔罪等从轻的情节,量刑时必定会从严从重。这样一来,也算是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了。
从情理来说,老钱明知这样做会害了被告,却仍以“无罪”为诱饵,洗脑被告家属,让其心甘情愿支付高昂的律师费来换取镜花水月的“无罪”成果,这种拿了钱又害人的做法实在是败行丧德到极致了。
原来老钱把刑事辩护当作他捞钱的工具了,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丝毫不顾仁义道德、公平正义。唉,老钱,捞钱,他这名字倒真是名副其实了。
回过头又想,他这一套我不会,他拉拢我的目的是什么呢?也许这个新所真的需要一个人来主打民事领域的业务,也许他真是只想让我来打打杂、跑跑腿。
不管是什么目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由苦笑,才上了几天班,看来我又要失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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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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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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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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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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