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那位当事人的事情”,王秀芬笑着瞄我一眼,那神情瞬间又回复到一贯的猥琐状态,“说到底还是那五万块钱的事。”
“那五万块钱还有什么事?”我不解地问道,“法院不是都已经判了吗?”
王秀芬扭头望望远处的夕阳,说道:“太阳快落山了,小哥如不嫌弃,我收了摊子,咱们找个地方喝两口,边吃边谈如何?”说完王秀芬眯缝着小眼,笑着看我。
我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这次,算那什么……该给你多少钱?”我心中纠结,有些语无伦次。
王秀芬哈哈笑道:“小哥放宽心,我不能收小哥的钱,否则乱了因果。”
不收钱?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我呆愣片刻,说道:“那行,一会儿吃饭喝酒我请客。”
他朝我一拱手,说道:“那我老王就叨扰小哥了。”
我尴尬地笑着,也学着电视上的模样朝他拱拱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稀里糊涂的就和这神棍凑近了。
山边的夕阳还剩下半个脸时,我们已经坐在一家小饭馆里。
这家小馆子坐落在市郊一个老旧的小区,门脸是一楼的住房改建的。饭馆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跟王秀芬很熟络的样子。王秀芬说,他就租房住在这个小区,这里的房子便宜。又说,像他们跑江湖的,对生活要求不高,四海为家,随遇而安,他也是前不久才来到云城。
说话间,菜上桌了。小馆子里都是些家常小菜,蒜泥小白菜、炝黄瓜、鱼香肉丝、肉沫茄子、白菜粉丝汤,虽然价格便宜,却也滋味十足。我还要再点几个菜,王秀芬连说够了,浪费了可惜。我没有再坚持,又要了一瓶酒,便和他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我对他道:“王秀芬,你倒是说说,这案子的原告到底还有什么事儿?”
王秀芬不答,反问道:“你信不信鬼神之说?”
我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犹豫起来。原本这些东西我是一点也不信,遇到他之后,什么相面、算命之类我算是勉强信了。即便这样,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疙瘩。现在又说到神神鬼鬼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实在是难以接受。
可转念一想,相面、算命之流在我看来同样没有根据,我怎么又信了呢?
见我犹豫,王秀芬笑道:“小哥,要让自己相信,可能难了点,可要让自己不信,却也犯难,不然何来犹豫?”
一席话,我竟无言以对。
他又道:“信与不信由着你,但是你那原告可是遇到了。”
我又是一愣,“你是说依依?她遇到了?遇到什么了?”
王秀芬不紧不慢地道:“鬼讨债!”
“鬼讨债?”这尼玛也太离谱了吧,我有些无语地道,“你别整得跟灵异小说似的,到底怎么回事?”
王秀芬呷了口酒,眯缝着眼睛笑道:“依依姑娘是洗浴中心做按摩的吧?你咋认识的?”
这老坏蛋笑容又开始猥琐了。我没好气地说:“别扯那些没用的,具体怎么回事儿赶紧说。”
他顿了顿,才一脸正色地说:“唉,人贪心,鬼无知。这一人一鬼遇到我老王,算他俩的造化。”一面说一面摇着头,像是看见谁家淘气的倒霉孩子一般。
我强忍着想拿酒瓶子敲他脑袋的冲动,递给他一根烟,然后朝着他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王秀芬点上烟才又继续道:“应该是前不久吧,依依姑娘给一个醉汉按摩,醉汉见她颇有姿色,于是见色起意,想让依依姑娘陪他一夜。任谁也想不到,好端端的姑娘竟也做这皮肉生意。谈好价钱后依依便随那醉汉去了他家。醉汉财大气粗,完事儿后让依依自己在柜子里拿钱,想拿多少拿多少。那醉汉家柜子里确是有许多现金,但依依也不敢多拿,只拿了五札,一共是伍万。事后见那醉汉酒气熏天地熟睡,便兀自走了。谁知醉汉半夜呕吐,身旁又无人照料,最后因呕吐物阻塞气管窒息而亡。”
“想不到依依是这样的女人,这些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我喃喃地道。
“这世上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听我说完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王秀芬又道,“那醉汉死后灵魂离体,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番懊悔也是无济于事。又想起死前与依依说好是伍仟块陪他一夜,只因酒后装作财大气粗让依依自己随便拿钱,依依一时贪念起,拿了他伍万块。钱拿了也就拿了,但之前说好是陪一夜的,岂料依依拿了钱半夜就走,如果依依没有离开,那醉汉呕吐之时,有人从旁照料,也不至于身死。如此种种,那醉汉的鬼魂对依依积怨难消,不愿意尘归尘、土归土,才化而为鬼。但那醉汉也不是什么恶鬼,并未想过找依依索命,只因依依当时多拿了他的钱,因此这死鬼才夜夜去找依依行那男女之事,是要以此让依依姑娘偿还欠他的债。唉,一个贪得糊涂,一个死得窝囊。”说完又叹息着摇了摇头。
“卧槽,这也行?”我惊愕地问。
“怎么不行?欠了的债迟早要还”,王秀芬道,“鬼乃是无质无形之物,他去找依依行男女之事,那依依姑娘只道是夜夜春梦了呢。”说完他咧嘴“嘿嘿”笑了。
哦,我突然想起那晚依依说过,每天晚上做噩梦,当我问起她梦见些什么时,她又不愿提及,原来是因为做了那种梦。
“那这事儿怎么又和你扯上关系了?”我又问。
“能和我扯上关系,也算是他俩的造化了。”王秀芬一脸正义地说,“鬼乃是阴物,正常人若是长期接近,难免阴气透体,小则折损生气,导致体弱多病,大则消耗寿元,或会横死早夭。而依依姑娘与那死鬼夜夜欢娱,身体不出问题才怪,若非及早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再说那死鬼,因一己怨念难消,便一直滞留阳间,已经错过了去地府报道,正常轮回的机会。若非遇到行家,为之超度,送其往生,恐怕以后只能沦为孤魂野鬼,永世飘零。时日一长,难免怨念深重,化为厉鬼为祸人间,若再遇到行家里手,必然将其消灭,最终难逃魂飞魄散的结果。”
王秀芬说的这些实在匪夷所思,我抽着烟,像听郭老师的单口一样盯着他。
王秀芬看了看我,又道:“我与依依姑娘素不相识,想是她自己已经觉得身体不对劲了,跑了大大小小的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日我像往常一样在街边摆摊,她忧心忡忡地路过,看见我摆的摊子,六神无主之际便主动找我替她看看,我乍一看也是心中暗惊,这姑娘体内好重的阴气!
细细查探,见这姑娘阴气侵体直达灵窍,天庭已隐隐泛出死气,再过些时日,恐怕性命堪忧。
老王我行走阴阳多年,知道定是有鬼物缠身。做我们这行的,遇见了便不能袖手旁观,救与不救暂且不谈,但这恩怨、因果却要知得分明。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是天理,不能乱了。有人要走死路,我不能拦着,却也不容鬼物肆虐,胡乱害人。
于是那日我在依依姑娘身上略施小计,便把那贪色的死鬼拘来,一番喝问之下才知缘由。拿钱是小事,只因依依姑娘半夜离开,致那醉汉无人照顾,窒息身死,虽是无心为之,但毕竟失信在前,业果自成。而那死鬼也是佯装财粗而已,那些钱其实是代朋友保管。现下不仅保管不善,对不起朋友,还因一时贪欢误了自己性命,这满心的怨气自然就撒在了依依身上。m.χIùmЬ.CǒM
这一切虽有依依姑娘的无心之失,却也有自己的放纵糊涂。但那死鬼却哪里理会得这些,兀自觉得死而为鬼倒也不错,肆意妄为,还落得个逍遥自在。更要命的是,那死鬼毕竟是新死,竟不知他这番胡作非为,时间一长会害了依依姑娘的性命,也不知因他这番胡来,已经错过了转生轮回的机会。所以我才说,这一人一鬼,一个贪得糊涂,一个死得窝囊。”
王秀芬说得唾沫横飞,我如听天书,哪里还管得真假,只一个劲儿地问道:“后来呢?你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王秀芬“嗞儿”了口酒,砸吧了两下嘴皮子才又说道:“我辈中人也不是见鬼就灭,一切还得问个因由,循个天道。我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后,便和那死鬼说好了,让他不可再去祸害依依姑娘,至于依依姑娘拿走的钱,我想个法子替他拿回来,也算那死鬼对朋友有个交代了。他错过了转生投胎的机会,只能再等一年,我让他一年之后来找我,我给他做场法事,送他转生。
至于依依姑娘,只要那死鬼不再去缠她,没有阴气继续侵体,我又安排了一些生补阳气的食疗方子,她也就不会再有大碍。所以当日我没有收她分文,是一切办妥之后才让她又来找我,帮她解灾只收了伍佰块,另外那伍万,是让她还债的。”
末了王秀芬又摇摇头,苦笑着说:“谁知这姑娘竟来告我,唉,好人难做啊!”说罢又一脸委屈地抬眼望着我,“老王我囊中羞涩,因为这五万块钱,法院还拘留了我几天!”
前面的话是真是假我懒得关心,倒是这一句把我噎着了。看着王秀芬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也一脸尴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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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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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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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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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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