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的房子在内城西南角,阜财坊,宣武门西面。
距离皇城步行一刻钟,还安静,不错,有眼光。
说是三进院子,却分了不少隔断,像是长兴的格局,后院正房八间三个隔断,中间门厅正对一个照壁,后面是两间书房。两侧拱门后面东西各三间正房。
东西厢房八间,又每两间分了四个隔断,等于后院就有十一个小院子,虽然没有大门,但都有照壁,隐秘足够了。www.xiumb.com
中院同样如此,因为有廊道,只有十个隔断,前院就只有两个隔断的大院了。
“老爷,这原来是一个侍郎的府邸,致仕家眷回乡,小的从中人手里买来修缮了一下。”
“不错,有眼光,银子是小事,得住得开。他奶奶的,这家伙养了多少小妾。”
“呵呵,听说有九房,六个儿子。夫人计划让舅爷也来住的,没来成。”
“有多少下人?”
“后院中院二十个,全是丫鬟。前面老妈子护院帮厨等杂工三十个。老爷,是山上下来的那些姑娘,他们无处可去,夫人送来的。”
“靠,这么多吃白饭的。”
“老爷,中院两间正房,小人全部改成了餐厅,一大一小,老爷可待客。”
“让两位夫人把那些丫鬟安排一下,你去把跟着的那家伙叫进来。”
……
“钱昀遥你认识吗?”
钱士升一进门,就被徐明植给问住了。
身形一顿,坐到圆桌旁边,顾而言他,“小七这府邸可不便宜啊。可惜了,你不是京官。迟早便宜了文愚。”
……沉默
“呃……认识,江南钱氏家族太多了,你说的应该是苏州府举人,也算……”
“他死了!”
“什…什么?”
“他死了!!我杀了他。”
“为什么?”
“勾结平户藩松浦氏,以身为饵,妄图诱杀本官,随行六十艘福船,全被击沉。”
“徐小七,生意之事,怎么可以如此狠毒?”
钱士升看起来很慌张,竟然敢叫嚣。
徐明植站起来,恶狠狠的看着他,“钱士升,这些世家脑子进水了,胆敢勾结倭寇袭击,你以为外海老子就没办法吗?告诉你,松铺家老子都杀的一个不剩。听清楚了,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事,什么狗屁生意,本官已下令,隔绝嵊泗基地,出一艘打沉一艘,反抗者格杀勿论。”
钱士升被好友身上的气势所迫,两个‘本官’才让他反应过来,眼前的好朋友是‘大吏’,他在说官场之事,不是谈世家交情。
“你回去吧,我也累了,明天晚上,本官见见东林的君子。就在这里,不用去外面浪费钱财。”
……
徐明植肯定累,坐船不累,跟着李明诚骑马累。
吃过晚饭,功课也没心思做,早早睡下休息。
钱士升从阜财坊出来,步行向北到了阜成门旁一个胡同,扣了扣门进去。
左光斗、杨涟、魏大中在喝茶,东林在明天第二个皇帝嗝屁的时候,才会‘爆发’,没什么人在京师。
“士升不是去邀请小七吗?呵呵,怎么?人太多了。”
左光斗的发问,让一路‘游魂’的钱士升把魂魄拉了回来。
坐下喝了口热茶,“钱昀遥与平户藩松浦镇信合作,以身为饵,伏击小七,被横岛全部击沉,松浦家也被血洗。”
如果高攀龙在这里,一定很‘激动’,然后赶紧想补救措施。
这三人虽是铁杆东林,却没有多大的敏感性,毕竟,此时还比较正直,比较纯粹。
“贪婪成性,一个月前的朝廷战报,江南书信说十月该返回的船只没有按时回程,就应该想到出事了。”
左光斗丝毫不怀疑钱士升从徐明植那里得来的消息,那些人一向如此,见了好东西,不仅想抢碗里的,连锅都想端。
“世家狂妄了,不能以长兴徐氏的身份来看待徐修远,他是外海总兵官,手持尚方剑的大将,一有冲突,就是敌我、官匪大防,他们却以生意纠葛来处置,过线了。”
“是啊,不用想,一听就是钱昀遥找死。这一年来,徐修远对待外海的敌人,要么趴下、要么去死,这是身份使然,也是对敌的正常手段。不是你好我好的生意,更不是阴险算计的掌柜。”
杨涟与魏大中也比较‘公正’,到底不是自己直属的世家圈子,要是钱谦益在这里,一定‘爆炸’。
钱士升有点戚戚然,他知道更多一点东西,沉重的摇摇头,“三位大人,东林遭此重创,还是稀里糊涂栽在自己人手里。弄不好文愚和修远亲兄弟也会闹翻,江南,要乱套了。”
“士升说的什么话,定海已开海,规规矩矩做生意不好吗?非得走私,他们的钱已经够多了。”
“钱昀遥是文愚老师的女婿,放弃官场,为世家和东林行商,没那么简单。一直以来做的挺好,大家都承他的情。”
“再好也过线了,他是民,一出海,还是罪民,徐修远是官,尚方剑的实权大吏。”
“左大人,您还是没明白,小七已经令回程的船队隔断了嵊泗,如无意外,外海早就完事了。”
“无非是银子的事,徐修远不会贪这个的,左某可以保证。”
“不,不,海贸至少占了世家四成的收入,这件事没这么早结束。”
这里是左光斗的家,一直是他在与钱士升沟通,杨魏两人听。
他们依然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做错了,就要承担后果。
“小七就说了这一件事,你就回来了?为什么不解释一下。”
“他杀气腾腾,钱某无法解释。”
“人家当然不满,钱昀遥是找死,受害者是小七。以卵击石,我们为什么要哭泣。”
“呵,左大人,明晚小七宴请我们,到时候您就知道了。这是苏常两府为首的世家、与徽商、两浙、勋贵的一次利益冲突,如果就这么草草了事,他们也落不下面子。关键是,这里面很多都是自己人。”
“左某答应过徐小七,海清河晏,是要竭力为他请爵的。无论如何,这一条左某不会改变。”
杨涟叹了口气,“那就散了吧,明日再说。我看问题不大,小七又不是不让他们走海,光明正大走定海不就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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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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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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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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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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