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金门湾外的横岛舰队撤了个干干净净。
稍微一思虑，就知道大事不妙，信使被劫了。向漳州府的镇海卫确认横岛的船队没有西去、而是全部向南出海。俞咨皋当机立断，与月港市舶司、泉州永宁卫商谈后，连夜返回福州府。
横岛还在与荷兰人大战，闽海卫所、总兵、市舶司、巡抚的奏折就紧急向京师传递。
外海总兵官，擅起边衅，云集大军，对路过的佛郎机人展开大规模抢掠，闽浙两广容易招致报复，重蹈八十年前双屿港覆辙，请朝廷重视海防。
于是，还在商讨怎么放血的徐明植，护卫来报，泉州府来人。
苏茂权急急跑进船舱，把俞咨皋的反应叙述了一遍。
好嘛，现在大家都在火上烤了。
这奏折屁事不会有，横岛背后的政治势力不是他能撼动的。想要有结果，必须发生与奏折符合的军事政治影响，这个结果不存在。
正常来说，就是在万历面前放两个月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
“诸位，俞咨皋急于擦屁股，他可能忘了一件事，许心素通敌的人证、物证都在老子手里。老子才不会与他玩什么奏折口水战。横岛只会向朝廷报捷，除此之外，不会给陛下添麻烦。”
“小子，你要做什么？老夫警告你，胆敢劫掠闽海百姓，老夫与你不死不休。”
“少师大人，你老糊涂了吧！？”
呛了老家伙一句，没有再搭理他，向另外三人说道，“师叔，两位世兄，明植给你们派三艘快船，返回泉州联系俞咨皋，一我要许心素的命和所有资财，二要市舶司提举官的命，三俞咨皋磕头谢罪，赔银百万两。三天后，横岛大军返回泉州。老子看看他们有多大实力。”
三人拱拱手离去，叶向高和沈有容情绪也很稳定，这情形搞的徐明植莫名其妙。
“不错，冤有头债有主，不牵连别人就可以。”
叶向高的‘赞美’，差点让某人闪断舌头。
怎么回事？
老子是在大明境内吧？
刚才还大义凛然的叶首辅，转瞬就换了一个人！？
“许心素一介奸商海寇、贪狗一只，死不足惜。提举官吸血民脂民膏，与奸商勾连，该死。至于俞咨皋，咎由自取。”
老头看他不明所以，草草解释了一句。
瞬间就明白了。
哼，敢情还是立场问题，不是一个阵营的，就不讲原则了。
虚伪，虚伪透顶。
不想与他待着了，转身向卧室走去，后面老家伙还在问，“修远今晚还讲欧罗巴历史吗？”
“没兴趣，心情不好。”
叶向高看着摔门的背影，不禁哂笑一声，对沈有容撇撇嘴，“还是年轻啊，好在底子不坏，知道大义。”
……
徐明植卧室隔音不错，若听到老头‘价值观扭曲’的评语，能直接喷血。
吃过晚饭后，在房间里一人静坐。
叶向高推门进来，自顾自拉了把椅子，面对面坐到了一起。
这老头有点烦了……
“修远好气度，老夫才发现，自始至终，老夫在你的眼里就像一个普通老头，任何矫情拿捏都没放在眼里，反而落了下乘。”
……沉默
“修远说的没错，老夫也忘记怎么就判断横岛不会脱离大家的掌控，大概参与的人多了，还以为像之前的所有事情一样，彼此会默契支持。”
……还是沉默
“若老夫估计的不错，俞咨皋会毫不犹豫接受你的条件，许心素与提举官他卖的一定很干脆，银子也不会少，就是那个磕头谢罪可能会换一种说法。”
……不想说话
“老夫做了七年的独相，是个笑话，老夫不甘，你说的没错，东林没有直接入阁的合适人选。老夫与他们关系不错，党争都在皇帝的控制中，陛下哪天看齐楚浙三党烦了，哪天他们就会轰然倒塌。现在，我们来谈谈合作，为了青史留名、为了大明百姓，叶向高与徐明植的合作。”
徐明植终于给了点反应，“世伯，我们已经在合作了，不是嘛！？您不会指望我与您立契约或发什么誓言吧！？”
“当然不是，但我们需要办法，就像……”
“少师大人，若明植猜的不错，辽东，现在正准备倾力一战，而后果，就是大明一败涂地。”
“修远为何如此肯定？大明二十万精锐，岂是区区东虏三五万人可以撼动的，就算失败，短时间也不会有结果。”
“错，陛下没有钱粮支持辽东的十万客军常驻，年前就在一直催促杨镐出兵。大明将士狂妄自大，不把东虏放在眼里，骄兵必败。至于时机，北方战争一向发生在农闲时间，冬季没有大战，那就是播种以前了，不会超过一个月。”
“修远，你这太武断了，辽东……”
“少师大人，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永远不要质疑明植对战事的判断。错不了，这不是狂妄胡扯，朝堂和战场的环境，都决定了辽东的结局，越急败的越惨。”
“呵呵，这事太虚了。我们还是来谈谈老夫能帮助修远做什么、或者修远能给老夫什么样的帮助。”
“没什么可谈的，家国大义，青史留名，就是我们合作的基础。首辅大人声望日隆、明植在外海实力越大，官职、银子、名声，都是大义正确之下的附属，跳出这个范围，就是私相授受。”
“说的好，修远眼界清明，这不是交易，我们只需要默契支持就是最好的合作。”
“哈，世伯不用顺着小子的话灌迷药。小子现在很愤怒，非常愤怒。”
“哎呀，修远与老夫谈话，总是一句话换一个称呼，称呼、自称就是立场，弄的老夫都头大了。老夫知道你愤怒什么，年轻人总是对事情的接受度和容忍度低了一点。这只是地方官府，希望修远永远没机会感受京官的虚伪和奸诈，尤其是封疆大吏和六部主官，那叫一个务实。”
www.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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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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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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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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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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