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块上面刻着的名字是绍元,有着淡淡的酒味;
另一块刻着的名字是端雅,周围隐约能看见一些散落的花瓣。
——他们是小姜已故的父母。
思绪拉回眼前。
地处偏僻的小屋子里,正传来一家人平凡而又平常的交谈。
“小姜,今天爸爸难得回来一趟,陪你捉迷藏好不好哇?”
“好耶!爸爸最好了!”
“嗯?爸爸最好?那妈妈呢!”
“妈妈也最好了!”
“哈哈,这孩子...”
“诶~乖儿子,乖儿子。待会你父子俩回来,娘就给你炖红烩兽肉吃!孩子爸,还有你最爱吃的文心豆腐哦。”
“听上去不错,会是很棒的下酒菜!那我跟儿子就先出门啦。”
“嗯,路上注意安全,别走得太远,待会就到饭点了!”
木门“嘎吱”一声发出翕动的回响,犹若舞台的帘幕被徐徐揭开。
门里走出一个看不清楚面部的高大男子,挺胸阔步。
他的脸就像胡乱涂鸦的沙画,脸上就跟画了个十字一样仅仅能看清楚五官的方位,除此以外便是一片肉色的模糊。
“看来,小姜记忆里父亲的面容实际上也模糊不清了呢。”
荧躲在一块之前小姜藏身的巨石后面,贴着肩上的瓦沙克轻声说道。
瓦沙克只是乖巧地坐着,微笑着轻轻颔首,还顺从地蹭了蹭荧凑过来的脸,让荧觉得心有点被萌化了。
荧不禁感叹:要是派蒙也能像莎莎那么安静乖巧该多好,可惜不太现实。
但荧并不知晓瓦沙克内心的算盘:现在先顺着她,积攒些能量,等到晚上尘歌壶...哼哼!
这些暂且不提。
小姜的父亲绍元微弯下腰,为了方便自己够着儿子胖乎乎的小手。
不同于父亲,小姜自己有十分清晰的五官,不过是幼年版的,而且看上去蠢萌蠢萌的。
“爸爸爸爸,藏在这里,怎么样?”
谁也看不清绍元的面容,但他似乎是在作思考状。
“不行,这里不够隐蔽,很容易就被发现。”
“诶,爸爸是怕被妈妈找到吗?”
小姜语气天真,拉着他爸绍元的衣角。
“哈哈...算是吧。”
绍元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笑着将小姜抱了起来举高高。
记忆里的父亲,有着坚实的臂膀,很轻易就能将他举起。
“好诶,好诶,我飞喽!”
小姜心思单纯,头脑愚笨,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用意。
“小姜,你看那里...”
绍元指了指屋子侧面的角落,有限的视线被七零八落摆放着的木箱阻挡,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爸爸把私房钱藏那儿了,还让我不要告诉妈妈!”
小姜一脸得意,似乎对“爸爸需要他保密”的这件事情而感到很自豪。
年轻的父亲则是尴尬地猛咳了一声:
“咳咳,小姜。我的意思是...等我走后,你把所有我告诉你的点位都告诉妈妈吧。”
小姜困惑了起来:前几天还特地叮嘱他不要讲给妈妈听,今天怎么就反悔了?
于是他的脑中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好奇地发问:
“为什么啊?爸爸是不要私房钱了吗?”
虽然分辨不清具体的面容,但明显能感知到这时的父亲心情低落,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注定的宿命。
“不...这些爸爸都不需要了,留给你们母子俩。等我走后,你们稍微还能过好一点。”
钱财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他平时积攒下来的私房钱也了无意义。
小姜没有怎么听懂,但敏锐的耳朵仍捕捉到了关键词:
“爸爸...是要走了吗?”
小姜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想让他离开。
叫做绍元的男人擦了擦眼角因为进了沙子而忍不住流下的辛酸泪,爽朗地笑道:
“对!爸爸要去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但很可能...回不来了。要对妈妈保密哦,或许这是爸爸陪小姜一起玩的最后一次捉迷藏了...”
语气愈来愈平缓,声音也越说越小。
他的声音到了后面竟像是落入了深水中的丘丘人,没有了下文。
而小姜一听还以为自己要被抛弃了,急得哭了出来,泪花都呛到了嘴里。
“最后一次捉迷藏...是什么意思?爸爸是不想陪我玩了吗?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看见儿子哭了,绍元反而手足无措起来,拼命回想着自己老婆平日里究竟是怎么哄这孩子的。
“不,诶?儿子别哭啊,不是这样。如果我能回来,到时候再陪小姜玩捉迷藏好不好啊?”
出乎意料地,小姜停止了哭声,胖乎乎的小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和鼻涕。
“好——”
见孩子终于安分了下来,做父亲的松了口气,开始交代起事情。
“哈哈,小姜要做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哦,爸爸不在时候啊,要听妈妈的话。
如果有一天,妈妈说要和你玩捉迷藏,你就老老实实给我藏好了,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可是...为什么啊?找不到我的话,妈妈会着急的吧?”
父亲的面庞融化在夕阳下:
“不...这是你妈妈的意思。如果你自己出来,她就会觉得没意思,下次再也不和小姜玩捉迷藏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啊?”了一声,小姜一脸“怎么这样啊”的失落表情:
“好吧好吧,那我会听爸爸妈妈的话!”
“嗯,不错,这才是我们的小姜嘛。”
男人摸了摸小姜的头,模糊到有些恐怖的面容也让人觉得很温暖。
这就是小姜记忆里与世隔绝的家园吗?
巨石后面的荧不敢贸然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荧一扭头便可以贴近瓦沙克的耳边,声音低若绵绵细雨,却也如浪淘沙般地攫走了她扯在手里的忧虑。
“快了...就先按兵不动吧。”
瓦沙克攥紧了荧的脖上系着的白色分叉裹颈布,就像小猫一样趴着。
小姜和父亲玩起了捉迷藏,这次父亲当鬼,小姜要找个地方躲藏。
于是...他躲到了之前他爸“指点的点位”,也就是那块巨石后面。
“你...你好啊。”
荧看向这孩子,不禁觉得有些尴尬。
看来这孩子这些年捉迷藏的藏身处没有换过,一直都是这么几个地方。
但小姜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荧和瓦沙克的存在,也听不到她说的话,只是偷偷乐着,等着自己的父亲跑来找他。
男人倒数数完之后,明明知道儿子藏在哪,却不一点也不急着结束游戏。
他在附近兜兜转转,手作话筒状逗着自己儿子玩:
“儿子,你又藏哪儿了?哎呀,爸爸又找不着你了。”
他还装作很着急的语气,实则嘴角高高扬起。
而小姜就在巨石背后咯咯咯笑个不停:爸爸离那么近都没有发现自己。
待玩累了,男人这才突然脚下一踏,蹦了出来。
“哇,找到小姜了!”
“嘿嘿,爸爸好笨哦。”
男人举起了小姜原地转圈圈,却笑着笑着...一个不小心竟然将小姜的腿撞到了巨石上。
“儿砸!你没事吧?”
一脸焦急与自责,男人火急火燎地急忙把儿子抬回到了屋里,然后得到妻子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你说你一年回来个几次,出去玩一趟就把咱家孩子折腾成这样?”
他也不反驳,跟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好意思地接受着妻子的批评。
待妻子骂得缓过气来,他再好言好语地哄自己老婆。
“雅,你舒舒气,我给你揉揉肩哈。我这不是没法经常回来吗,怕连累你们才...对了,刚刚那真是意外,意外!”
“阿元你可真是的...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唉,算了!”
“嘿,我就知道老婆对我最好了。”
“去去去,孩子面前都没个正经。”
腿有点被擦伤了的小姜也不觉得痛,只是看着自己这对活宝爸妈又咯咯咯地傻笑了起来,拍拍自己肥嘟嘟的小手。
在他眼里,自己的父母无论多少岁,也是与他一样的小孩。
要是这样的美好,能够一直持续就好了。
“雅...”
“嗯?”
“我要站最后一岗了...明天就是我的最后一份任务。”
“等我回来...我就把千岩军这工作退了,跟你们娘俩啊好好过日子,每天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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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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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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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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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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