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往生堂,便是璃月承办丧葬事宜的唯一机构。
其所做的就正是人们去世之后在其人生故事中写下最后圆满的一笔,不留遗憾。
至于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就是胡桃她啦。
今日的往生堂不同寻常,因为安葬在奥赛尔一役中所牺牲将士的这一重担,皆由往生堂来承担。
许是到了黄梅时候,阴雨连绵地与天空搞起了暧昧,总是恋恋不舍,也不肯停止。
仲夏夜的梦藏匿于汹涌的海潮,卷走了数不清的英魂。
哀恸、啜泣、嚎哭。这样的事情,日日夜夜都可能在往生堂堂前上演。
天阴沉沉的,人们的面色也阴沉沉的。
一位年轻的妇女抱着半个月大的孩子,在堂前哭着未能按照约定回来的丈夫。
哭他的“狠心”,哭他的命运,也哭造化弄人。
她不停啜泣着细语:“阿军,你明明答应我和孩子,会平安地回来...呜呜,你答应过的...”
说到最后,她不再重复这些自知无用的话,只是啜泣着,大声啜泣着,怀里的孩子也与母亲一同哭泣了起来。
一位老妪拄着拐杖,皱纹在她脸上刻下一道又一道的疤痕,泪水从那快挤成一条缝的发黄老眼里婆娑流下。
咸涩的泪,充斥在斑驳的黄胶片里。
她颤颤巍巍地低声哭喊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儿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娘啊...”
“老天爷,我家孩子还那么小...你为什么要带他离开啊,啊啊啊啊...”
这样的恸哭不在少数,也有沉默着一言不发,像是在强忍、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的。
虽然原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一时间他们还是依旧难以接受昨日音容犹在之人离世的事实。
一双梅花瞳平静地注视着一切。
她早已习惯这样的景象,但仍能感同身受。
她如鲠在喉,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安慰这些人,但终究未能说出口。
无力的手停在半空,她的眸光变得黯然。
是啊,生离死别...
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吧。
胡桃想说的是...
在她的视角:
他们的家人并未离开,而是强忍着哀伤,微笑着对那些为自己悲恸的家人好友好言相慰。
虽然不舍,但为璃月而死,未有遗憾!
那顶撞玉衡的年轻士兵在战场上却是奋不顾身。
但洪水无情,漩涡深邃,他的性命被一个浪潮带走,直到千岩军将他的尸体打捞,这才重见阳光。
他浮在半空,年轻而俊逸的脸上充满无奈心酸,但他已经认清了自己已死去的事实,不再恋世。
但唯一放不下的,还是家人。
槽糠之妻趴在棺材上,看着那张已经难以辨认的脸,痛哭他的离去。
但她看不到,心心念念的丈夫实则也在看着她,做出抚摸她发梢的动作。
“阿杏啊,只是苦了你,这以后...”
灵体自然无法与实体相触。
但冥冥之中那女子似乎有了什么感应,怔怔地往身后看去。
她自然是看不见丈夫,但丈夫看得见她。
一对夫妻,如今阴阳两隔。
也有些灵魂,还不能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死亡,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但死亡难以更改,他们只能试图紧紧拥抱自己的家人,哭成泪人。
“身后便是璃月,我们退无可退...”
一个前来参加葬礼的千岩军缅怀昔日的战友,微醺着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平时不舍得拿出来喝的陈年老酒,随即一饮而尽。
他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何时就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看着死去的同胞,还有那些恸哭的家属,他很能感同身受。
“敬...弟兄们。”
“千岩牢固,重嶂不移!来,弟兄们,干了!”
他脸色凝重地伸出酒杯,与不存在的酒杯碰撞了一下,好似面前真的有什么人在与他碰杯。
那昔日里言辞俏皮而古灵精怪的女孩,今日却赫然是整座堂内最沉寂的存在。
那博学多识的客卿默默陪伴,低垂着一双鎏金的眼眸。
他已经走过了漫长岁月,亲眼见证过无数生离死别,如将暮而迟迟未落的黄昏。
与古老的岩神相比,胡桃的人生才堪堪迎来破晓黑绸的曦光。
可等到属于胡桃的那最后一日,
终究是如那雪中红梅消融在漫长的时光里,钟离也仍旧会以同样的样貌停留在不变的夕照之中。
届时,会是一次怎样的磨损?
老胡也要夸赞几番的孙女,古灵精怪的女孩儿,不知何时他早已视如己出了。
悲悲戚戚,他心中不禁生出点空巢老人的意味来。
不是因为不归,而是因为终将逝去。
淅淅沥沥地雨中撑着油纸伞...
不知那雨中,混杂着几滴她的泪?
不,应该是他们的——
那少女只是沉默着,脚下荡起雨水的涟漪。
这样的场景,令她又想起了她自己主办的第一场葬礼。
她爷爷的葬礼...
胡桃无端地又想起爷爷来,心下顿时茫然又空虚,如被千刀万剐。
她还记得,那日手中如血的火蝶。
说来也巧,蝴蝶姓蝴,她胡桃姓胡。
那么就让这火蝶...来承受这悲恸的哀思吧。
跪于灵堂的白烛前,
胡桃默默地十指相扣,祈愿那所有应许的美好终将会如约而至。
感受头部似乎在被轻轻抚摸,她满怀欣喜与期待地睁眼,迫不及待地向身后看去。
但最后,却仅有失望。
忘了吗?她自己所期盼的那个人,终究是不会再出现了。
往生堂的历代堂主,是不留遗憾的,也自然不会在凡尘停留。
“生于生时,亡于亡刻。遵从本心,尽人之事...”
少女嘴里喃喃自语,在那雨下。
落寞。
又怅然...
胡桃摊开手心,恍惚间却依稀看到了两片红梅的花瓣——那是旧日的幻影。
幽蝶梅香,循着焰火的蝴蝶。
一瞬间记忆里闪烁如点点星光的那道身影,与眼前的客卿重合。Χiυmъ.cοΜ
“又是一次磨损啊...”
她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来自头顶的触摸。
“堂主,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
刹那间,澄澈无暇的梅花瞳底泛过再也无法抑制的泪花,化为两道无声的溪流,与那淋淋的雨水相织。
可恶。
若是没有这轻抚,她明明可以葬礼后一个人找个地方哭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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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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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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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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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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