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官浑身一抖,他很迷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在愚人众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磨练出了经验,面对一个比一个强势古怪的执行官,不要反驳,不要反抗,他们说你是错就是错,哪怕你没错,毕竟执行官们内部都时常会有矛盾发生……
反正只要态度温顺就行,这样不会立下大功,但起码不会被送到冻土地里去种玉米。秉持着这个理念,他花了三十年才爬到中校的位置,很明显,这个理念还将被他继续秉持下去。
女士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她也不清楚自己这股莫名其妙的火气是从何而来,但她也不觉得自己冤枉了眼前的中校,思考了一会儿,她出声号令道:
“让你的手下加入战斗,中校。女皇赐予你们力量,不是让你们缩在一条完全不需要你们的安全战线里腐烂的!”
“是!执行官大人!为了女皇!”军官挺直了上身,圆滚滚的肚皮因为这个动作猛地一抖,看上去很有弹性。他一脚踹在那位躬身充作写字台的军士屁股上,那军士一个趔趄,也跟着站直了身体,大喊一声:“为了女皇!”又自作主张地加了一句:“为了执行官大人!”然后屁颠屁颠地下山传令去了。
女士缓缓踱步到中校面前,中校立马低下头目视……呃,看不到脚尖。罗莎琳扫了一眼中校胸口挂着的名牌,幽幽开口:“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名字很不错,但是你给我记住,我不管别的执行官向你交代了什么,在我这里,见到有魔物在面前却畏畏缩缩就是最大的罪!”
“是!执行官大人!”
女士冷笑一声,她知道对方多半没听进去,但她也无可奈何。愚人众里,每个执行官有每个执行官的想法,连带着先遣队也开始分化,有些军士满怀热情与希望,期盼着女皇能带领他们扫清所有的魔物,并且向……而有些人,比如这位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中校,又过于圆滑了。
“执行官大人!”没过一会儿,那位军士跑了回来,大口喘着气,回答说幕府军不让他们再插手这件事了,现在山谷前的防御是那位男性武者负责,山谷后是一个女人在负责,看服饰应该来自蒙德。
话音刚落,山谷后传来了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即使山崖遮挡了视线,也能看到那边腾起的火光与黑烟,脚底更是切实感受到了爆炸带来的震动感。
“执行官大人……您看,对方也不需要我们帮助,那……”
“你自己决定吧!”女士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她又在山崖上看了一会儿高岭的战斗,便孤身一人不知去了哪里,只在原地留下了一抹经久不散的幽香,和一根折断的黑色鸟羽。
“噗嗤”,紫色的太刀刺入野伏众的心口,这是最后一只了,所以高岭都懒得拔刀。果不其然,在下一秒,浪人的身躯消散,变成了一张符纸。
捡起符纸,看着上面晦涩难懂的笔画,高岭一阵头晕。符纸化成的魔物种类繁多,有丘丘人、骗骗花这些常见的魔物,也有海乱鬼、野伏众这样的人类渣滓,还有漂浮灵这种……高岭甚至还杀死了一只兽境幼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钻研出如此精妙的符法,将各种各样的魔物,连带着其应有的实力刻画在一张小小的符纸上?
反正高岭在五百年前从未见过这种法术,但他作为天狗的学生,心知天狗的法术还是有所了解的。这种符法确实带有类似于天狗一族与白辰一族的神通的痕迹,不过还夹杂了更多内容。联系着民间的传说,高岭对是谁创造出了这种符法的问题,大概有数了。
连续战斗了将近一个白天,高岭也忍不住感到了一丝疲惫,他将雾切插在地上,揉了揉手腕,又扩了扩胸。
火红的晚霞晃着人的眼睛,在它们的衬托下,秘境入口看起来似乎更加幽深。高岭站在原地等了许久,秘境中都再无动静传来。
“难道是符纸用尽了?”高岭暗暗思忖道。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想要搞清楚状况,最好的方式便是直接进入秘境,但这不光需要勇气,也需要实力。谁都不知道秘境里有什么,是什么情况,老实说,面对着那幽蓝色如镜面一般平整的入口,对视久了,就连高岭都有些发毛。xiumb.com
又过了一会儿,秘境中还是没有魔物出现,果然,符纸的数量也是有限度的,符纸化成的魔物连续不断地出现了三天两夜,单看数量的话,都要比得上幕府军一个月剿杀的魔物总量了。只是不知道,秘境里还留存着多少符纸?
高岭头也不回地招招手,哲平远远望见,很有眼力劲地取了几个梅子饭团和两壶水,一路掩着鼻子,不时干呕两下,艰难地将食水送到了高岭手中。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哲平面色惨白地偏过头,但余光却怎么也躲不掉那一条血路。
残肢大体已经被足轻们收拾干净,但没有人愿意拿宝贵的泉水冲刷地上的血迹,也没有这个时间。鲜红的晚霞与鲜红的草地交相呼应着,几只乌鸦惊起又落下,见那个刚刚路过的少年,没有动作,开始放心地享用起大餐。如果没有刺鼻的腥臭味儿,如果不考虑那一抹鲜红的来源,找一个好一点的角度,再算上波光粼粼的海面,整个一个火红的世界,倒真是令人震撼的风景呢。
高岭大口咀嚼着饭团,脸颊被撑得鼓鼓的,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就旋开水壶,一口气将两壶水牛饮而尽。他操着含糊不清的话语说道:“这还得亏对手是符纸化成的魔物,好歹饭团是干净的。要是对上真的魔物,手上、脸上难免沾血,手一抓,饭团都给你染成红色,咬上一口……啧啧啧!”(某晕血作者写到这里时正好在吃饭……)
“呕!”高岭的话还没说完,哲平便扭过身干呕起来——可怜的孩子,高岭战斗了大半天,他就呕吐了大半天,根本吃不下食物,如今吐了许久,也只吐出几口水和黏液。
“好了!”高岭一把把他拉了起来,“你不是要寻求力量吗?那我告诉你好了,拥有力量的人,一辈子都逃不出这个诅咒——走到哪里,血就流到哪里。如果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你还是趁早滚蛋的好。”
“啧!你今天怎么又严厉起来了?”太平揶揄道。
“时间不多了,要是接下来我失败的话,内战还是会爆发,以这孩子的性格肯定会上战场……所以,虽然有些时候不是很喜欢他……”
“所以你现在想到打击他了?那你一开始又干嘛去了?”
高岭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莫名其妙地在现实中感叹了一句:“我有点明白,灵善坊老师赶我下山时的心情了……”
“呕……高岭先生,你说什么?”
高岭拿衣袖擦了擦哲平嘴角的黏液,一时间越发惆怅了。
“高岭先生,我懂的……我只是,还不大习惯。我还要给艾莉丝阿姨拿食水,我,我这一次不会再掩鼻子了……呕……”
“回来!”跑出两步的哲平疑惑地转身。
“唉……给你这个。”
傍晚的阳光照在脸上,哲平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高岭先生抛出,他本能地伸手接过,低头一看……
“这!这是!”
高岭走上前,为哲平提了提衣领,说道:“这是我的神之眼,曾经的神之眼。不久前它无缘熄灭,变成了一个空壳,我想是因为我已经忘记了当年许下的愿望吧……神之眼的空壳也是能被点亮的,只要怀着相同的愿望。所以,走吧,我希望下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已经将它点亮了,到时候记得告诉我,我曾经的愿望是什么。”
言毕,高岭一把将他推开,然后孤独地转身。
夕阳下,他的背影颇有些萧索。
哲平又为艾莉丝送去了食水,回来的时候,太阳已彻底落入海面,只余下紫红色的云彩,倔强地飘荡在空中,他远远看到高岭拄着雾切立于月下,一动不动。于是他诚心跪下向着高岭叩首,然后抓起脚下遗落的一张符纸,转身消失在黑紫色的原野之中。
高岭默默转头看向他离去的方向:
“傻瓜,我明明什么都没教你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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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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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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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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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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