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讨厌宁澈的负心薄幸,一心撺掇着自家小姐解除婚约。然而此时小姐写好了退婚书,她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兰亭神色一黯,却是一个劝解的字也未曾说。九黎见此便知晓她已经劝过了,而小姐心思已定,再改不得了,郑重点了点头,收好信笺转身出门而去。
望着她如野鹤一般飘渺行远的背影,以棠戚戚叹息一声,心中觉得有什么东西像是真正放下了。她在心里对自己道,不必过于执念往事,就当这近一年以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好了。
这具身子原本就不属于她,这份感情,自当如是。
……
“什么?阿嬛要取消婚事?”
宣光殿中,岚曜难以置信地看着九黎递过来的那封以棠的亲笔和那纸丹书铁券,错愕相问。
这纸丹书铁券还是他们正式订婚那日他赐给她的,许诺日后满足她的一个条件。如今,她竟是不惜将它拿了出来,请求他为他们取消婚事。
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岚曜一时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了,他是对她放不下,耿耿于怀。然而她早已不属于他,他也不敢奢求。现在看到她主动与他提取消与宁澈的婚事,他心中五味陈杂,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www.xiumb.com
谢以莼为他沏了一盏六安瓜片轻轻推了过来,眉目含忧地劝道:“四姐姐和宁侯爷是怎么了么?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之前以为侯爷牺牲在了长安,四姐姐可是伤心得很。怎么才这么几天,又要取消婚事了。”
难道方才梅林的事你没看见么……九黎默默在心中腹诽,方才的事,她和兰亭还怀疑是谢婕妤有意为之呢!九黎心中更添一层戒备,她之前总以为这个谢婕妤是她们家小姐的亲近人,可这几个月以来,她才渐渐察觉,谢以莼不再如从前那般同她们小姐要好了。
岚曜却是眉目一沉,没有说话,想来是知道个中缘由。九黎吞吞吐吐的道:“……属下也不清楚,陛下您知道的,小姐她认定的事,我们是改变不了的。”
“大概是这次萧姑娘的事……真的伤到她了吧……”
“原来是这事。”谢以莼喃喃道,又望向岚曜,忧心惙惙地劝道:“陛下,您可一定要为四姐姐她做主啊。先前臣妾就认为宁远侯纳纂珠不妥,哪有正妻还未过门,就当着众臣的面儿向您讨要一个烟花女子的?这让四姐姐的脸面往哪搁。”
“四姐姐心气又高,与宁远侯也是久经磨难,不想和人共侍一夫也是可以理解的。请您一定要为四姐做主,不能让萧纂珠过门啊!”
九黎一听这话,差点没气得笑出声来。这哪儿是为她家小姐辩解啊,这不分明是说她家小姐善妒,容不得人么?唔……她承认自家小姐不想让侯爷纳妾是有点善妒的嫌疑,可是凭什么男人就能三妻四妾女人就只能守着一个啊!何况陛下三宫六院哪会体谅小姐,只会怪她太不懂事不能容人。谢婕妤这话还真是其心可诛!
“为了萧纂珠?”岚曜没有多想,下意识道:“你叫她大可不必担心,那只是因为……”说着忽而欲言又止,九黎与谢以莼正洗耳恭听,他又已反应了过来,笑笑道:“那只是因为阿嬛她太敏感了。”
“全天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萧纂珠不过一个烟花女子,阿澈一时新鲜罢了。萧氏就算日后得宠,顶破天也只是个妾室,玩物而已,地位哪能跟阿嬛这个正妻相比?”
他索性顺着谢以莼的话将此事引到正妻妾室之分上,借此掩过方才的口误,“你回去告诉你们郡主,就说日后有朕为她做主,绝计不会让那姓萧的女子爬到她头上,让她放心吧。”岚曜语气轻松地道,心中却是无奈,为了大局,他只好暂时“错怪”一下宁澈了。
九黎下意识想要反驳,随即忆起御前不能放肆,诺诺称是,心中却是犹豫不止。岚曜想了想道:“这样吧。这事不是个小事,你家小姐不可因一声意气就取消婚事。你且回去告诉她,朕给她三日时间重新考虑,让她好好想清楚是否要退婚。若三日后她还是坚持要退婚,也不用她提,更不用这丹书铁券,朕亲自为她取消婚约。”
还有什么好想的……九黎暗自腹诽。不过岚曜此举已经算是体贴了,她没有多问,谢过恩便打算回去传话了。岚曜却又叫住她,“你且回来。”
“还有一日,朕明日将在白马寺那边的木兰猎场举行狩猎,你且回去问问你家小姐,问她参加与否。”
……
九黎回去了嘉音殿,将岚曜的话原话转告。而以棠的反应也正如她一般,神情淡淡地道了一句“还有什么好想的”便去临帖了。九黎又巴巴地问道:“那明日的狩猎您要去吗?”
“去。”她没半分犹豫。来到洛阳后,她总是被迫局限于自己的事,为了宁澈,她消沉了多少日。她可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
爱情,不过是人生路上一处美丽的风景,可不是她谢以棠的全部。
好在陛下还肯答应她,那么她就再等等吧。等到三日后正式取消婚约,她就再和他无什么瓜葛了……
想清楚这些,她好心情地挑选起明日狩猎的衣服,翻出衣柜里一件湖绿色与白色交织的海棠碎花高腰骑装,摸摸了料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棉质的穿着不会冷,花色漂亮又不显得招摇,明日射箭骑马时也方便。
兰亭与九黎见她这么快就挑选起明日狩猎的衣服了,一个心怀不安,一个却为她能彻底放下而高兴。九黎笑着道:“那九黎明日也要跟着小姐您一起去。小姐箭术高明,咱们主仆齐心,定能射得头筹。”
顿一顿,忽而想起陛下还没说宁澈那厮去不去呢!又苦恼地皱起了眉,念叨道:“希望宁远侯别去,我可不想再看到他了!”
“他去不去又何妨呢。”以棠满不在乎地道,视线专注地在骑装上流连,“他去他的,我去我的,又有什么相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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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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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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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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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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