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走!否则我就杀了她!”他死命摁着以棠,恶声重复了一遍。
殿门外却在此时传来一个漠然如冰的声音,“这个要求不行,你若是要求留个全尸,说不定孤还能考虑考虑。”
这声音不疾不徐,不轻不重,不大不小,不痛不痒。却叫殿中的徐买臣与以棠、裴舜钦等人,俱是头皮一紧。察觉到徐买臣的剑移开了一点,她艰难地抬起头来,愣怔地朝殿前看去,果见屋外似将破晓的天色中走来一人,一身面容冷峻,俊极雅极,依旧是白玉冠,玄色阔袖蟒袍加身,举世无双的风华,就如他们初见时的一般。只是他不再看她,眼眸也愈发的寒冷。
以棠的目光一瞬呆滞,琉璃般清澈的眼眸中渐渐泛出晶莹。她动了动唇,艰涩地哑声唤了一句:“……阿澈。”
自然,他是不曾听到的,亦不曾看到。他在无声散出一条路来的军士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全然忽略了匍匐在地的狼狈的她,只微笑着望向徐买臣,复又重复了一遍,“徐大人不若考虑考虑孤的建议吧。用这女人的命,留你一个全尸,可不是很划算么?”语声冷漠如冰。
这一声仿佛猝然射入心脏的羽箭,撕裂般的疼痛在心中扩散着,深入骨髓的痛楚。她凄然动了动眼睫,嗒然无声地落下一滴泪来,却是垂着头,不让人看见她的脆弱。
徐买臣听到他冷漠的话音亦是为之一愣,先是震惊地道:“……这是你的未婚妻,你竟全然不在乎?”继而惊呼出声:“你没死?你竟然没死?”
“未婚妻么?”宁澈眼中漫出微笑,似乎此时才看到他脚下的以棠一般,“未婚妻而已,又不是老婆孩子,有什么可在乎的。何况本来就是桩政治婚姻,舍了她,孤可以另娶自己喜欢的。”却是径直忽视了徐买臣的第二个问题,眸中透出浓浓的寒意。
以棠听见这一句,痛苦地闭上了眼,心上有如千把利刃交割一般,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宁澈至始至终也不曾看过她一眼,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不惊讶也不惊慌,这反而让徐买臣心里没了底。他们来洛阳之前他便找人打听过,闻说宁远侯对自己的未婚妻十分上心,当初,是主动求着谢太后重提婚约的,因而才会想用她来牵制宁远军。然而现在宁澈却“死而复生”了,当着宁远军的面,宣告他不在乎这个女子。若是她无法牵制宁澈,自己又该怎么办?
但他决定要赌一把,于是提着以棠的头将她揪了起来,往前一步,手中泛着寒光的剑抵住了她的喉咙,“别花言巧语了!她好歹也是你的女人,你对待老婆尚且如此始乱终弃,就不怕手底下的将士们寒心么?!”
“放我走,否则我就杀了她!”
“不要杀她!”九黎失声喊了出来。然而宁澈挑了挑眉,依旧是不慌不忙,“随你便。”
“你要杀她最好尽快,这样孤也就不必在此同你浪费时间了。”
他脸上如覆寒霜,噬骨的寒意。说这句话的同时,眼中有一缕狠戾如剑影掠过。徐买臣被他眼中的阴鸷吓得一怔,握剑的手一阵发颤。他不断地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宁澈也许只是在吓自己,他应该很在乎这个女人才对。却真的不敢把剑后退一寸。
以棠听了这话,心里酸楚得要命。从不在人前示弱的九黎眼中涌出泪来,她跪在宁澈的面前,苦苦央求道:“侯爷……您不能这样对小姐啊。她是无辜的……求您救救她!”
“我为什么要救她。”宁澈并不看她,仍是冷漠地盯着徐买臣,“天下人皆知,是谢太后下令杀死了大长公主,逼走孤的父侯,以致他惨死关外。我宁家兵权被夺,弟兄远走。此等大仇不共戴天,孤又怎会娶谢氏的女子?”
九黎眼中的希冀一瞬熄灭,攥着他衣角的手颓然落下来,怔怔落泪。宁澈却似不耐烦起来,冲徐买臣冷道:
“徐买臣,你做好决定了没有?”
殿中有一瞬的死寂,数百弓箭手将羽箭对准了二人,梁上的迟岄饶有兴致地望着殿中的这一场无声的对峙,双手却悄然停在了琴弦之上。
徐买臣眼神惶恐地闪烁着,犹在脑海中拼死做着最后的挣扎,一面警惕地摆好了进攻的姿态,只要宁澈稍稍露出紧张神色,他便能拿准他,靠这个女人换取一条命。
可是宁澈哪里有一丝一毫的不忍心,他微笑着道:“既然徐大人难以下决定,那孤便替你选了。”语罢扬起了手,便闻殿中霎时金戈齐鸣般的弓响,徐买臣心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此时訇然断裂,他惊恐地大叫出来,“不!”手中长剑再握不住,霎然落地,掉于地上,发出巨大的一声!
以棠闻声便紧紧闭上了眼,做好了被万箭穿心的准备。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到来,唯听耳边一声惨烈的痛呼,有鲜血喷了她一身,她错愕地睁开眼,便见徐买臣愕然睁着眼在她跟前倒下,胸前还插着九黎的剑,轰然倒在他自己的剑上,死不瞑目。
而屋中的弓箭手弦上的箭亦都还在,此时纷纷放下了弓,神情肃穆。九黎脸上还挂着泪,慌忙将她拉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着身上的血,语无伦次地问着:“小姐没事吧?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先前,是九黎不好……”
梁上迟岄的一声嗤笑终于将她从惊愕中拉了回来,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琴上的弦,淡淡笑道:“真是个傻丫头呵……你不是会背五音么?商音嘹亮高畅,激越而和。怎么如今都忘了?”
“先前,不过是我的琴声罢了。”
原来,方才那声羽箭破空声,是他的琴声?
以棠愣了一晌,怔怔回过神来,望向了宁澈。那么他呢……
他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也是为了救她么?
她眼中滑下两行清泪,怔怔望着他的眼睛,嗫嚅着唇想要唤他,却发现自己早已失了声。宁澈没看她,只淡淡
吩咐了一句“打扫大殿,将叛臣带过来”便转身出了大殿,自始至终,亦未曾看过她一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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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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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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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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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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