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容恪拿手推了推他。愣怔神色终于回过神来,苏辙眉间微动,转瞬间恢复正常,温润一笑。容恪又抱怨道:“公子你别理那个女人,她都有未婚夫了吧?干嘛还总是来缠着你,变着法儿地来吸引你的注意……”
“虽说她是谢道长的女儿,谢道长是好人。可恪儿总觉得,她对您别有目的。”
苏辙无奈一笑,抚了抚他的顶心发,“胡说些什么呢。谢四小姐何时来缠着我了,又何时故意吸引了我的注意。”m.χIùmЬ.CǒM
“您不知道,是因为您看不见。可恪儿却看得清清楚楚。上次在灯市上,喏,就是咱们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次,她不是向您讨了一盏灯么?那是咱们第一次见她对吧,她却哭得跟见了死去了的丈夫一般……”
见他越说越离谱,苏辙峰眉一颦,微有责备,“恪儿,不得浑说。”
容恪悻悻噤了声,犹是不甘心,又道:“本来就是啊……公子您不知道,那晚她哭得可伤心了,好像咱们把她怎么着了似的,明明是她强要了您一盏灯……”
“还有夫人那幅画,您说她要去干嘛?反正,恪儿就觉得她对您别有企图……”
容恪还在继续说着,话如雨声。剩下的,苏辙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的思绪犹然落在那句“哭得跟见了死去的丈夫一般”,没有心思纠正容恪话中的逻辑不通之处,只是在想,哭?她为什么要哭?
以棠跑出营帐时天上正下着瓢泼大雨,半方天阙银白,雨点如天公撒豆,哗啦冲刷而下,将她淋了个全身湿透,她却恍然未觉,不顾泥泞也要逃离这处地儿。她想她真是太蠢笨了,每一次,在面见他时,都像是失了悬丝操控的傀儡娃娃,丧失了她引以为傲的理智,总是将现在与过去搞混。
雨声砸在她脸上,冰冷微痛。她终于回过神来,拼命摇头,于心间自语道:“谢以棠,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你不再是南宸的桓棠,你姓谢!他和你,再没有什么关系!”
“你更不能,对不起阿澈!”
脸上却簌簌落下泪来,似是雨水,又似是对这句话的无声控诉。
“谢大人!”崔玉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过头的一瞬,一柄青竹骨伞覆盖于她的头上。竹伞向她倾斜大半,崔玉衡略带责备地道:“怎么连伞都忘记了……”触到她满面泪水,微微一怔,“谢大人……”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摇摇头道:“我没事。是雨水迷了眼睛。”
“多谢崔大人了。把伞给我吧。”她轻轻地道,眼睫上又滑下一滴泪,落在衣襟上,嗒然无声。
崔玉衡却是久久地愣怔,她本做男儿打扮,在脸上涂了不少黄粉,此时悉数被雨水冲刷干净,便露出了那张原本细腻柔白的面,乌发蝉鬓,蛾眉青黛,明眸流盼,朱唇皓齿,端的是绝色。崔玉衡看呆了一瞬,神色一凛,又迅速回过神来,将手中另一把伞递给了她,“雨太大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她摇摇头,神情落寞地撑了伞走入语中,只留给他一个娇小清瘦的背影,像是风雨中一朵饱受摧残却顽强盛放的海棠花,亭亭远去。
及至她走得远了,崔玉衡才真正回过了神,半边偏着的伞遮住他半边身子,另一边则有千顷雨声,喧嚣响在耳侧,也打湿了他半边青衫。他心中由一开始的悸动变得渐渐冷却了下来,嘴唇无意识地张合着,喃喃道:“原来是她。”
原来她就是羲和口中那位貌美心善的谢四小姐。
他久在工部里当差,做的是从九品的主事,没有什么机会到御前去,更没有见过身为陛下起居注的她。这次南下,虽然知道她身份不同寻常,也只当她是陛下的女人,却没将她和羲和口中那位中秋科考考进前三名的谢四小姐联系到一处。现在见了她的真面目便把什么都明白了。她并不是什么普通宫人,而是那位已经许了宁远侯却又入宫为官的琅嬛郡主。
这一场恋慕还未开始便要结束。崔玉衡有些落寞,自嘲地笑了笑,安慰自己,“大丈夫何患无妻。”容恪从帐中走出来,见了他这副有伞不若无伞、衣衫尽湿的失魂落魄样,瞄了眼雨中那道越走越远的娇小身影,脸上的神情愈发古怪了。他在心中暗自腹诽,见谁都要勾搭,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不行,他得去找那姓宁的浑球说清楚,不能让这女人再过来接触他!
……
以棠回到中军帐里时已是神色如常,同岚曜禀报过崔玉衡之所请,岚曜果不其然地皱起了眉头,“不行,那地儿情况未明,雨势又大,朕不能让朕的臣子置身于危险之中。”
“陛下可着人先行查探一番。”宁澈从帐外领着那流民的头儿走了进来,青年人一见到岚曜便下跪行礼,“草民沈钦,拜见陛下。”
见宁澈领了人进来,岚曜便停下了先前的话题,转而询问起那名唤沈钦的青年荥阳的灾情来。宁澈与以棠递了个眼神,行礼告退,二人撑伞朝以棠的营帐走去。宁澈装作漫不经意地问道:“你方才去那姓苏的小子帐里了?”
以棠立刻拿眼瞪他,“你又派人监视我!”又恹恹应道:“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去送个饭而已,再说还有崔大人在那。你这样真没意思。”说着便撩开帘帐,率先进入了帐中。留守营帐的兰亭见她回来,忙起身行礼。
“我不是跟踪你。只是刚才有人过来和我说,你哭了,谁惹你生气了?”宁澈跟着她走进去,放柔语气哄道。方才他才整编完队伍,在自己帐中歇了一会儿,苏辙身边那小跟班便过来找他,塞给他一封信一句话不说就跑了。他耐着性子拆开一看,这才知道方才的事情,容恪还在信中暗戳戳地讽刺他头顶绿油油,让他看好她,这是怎么回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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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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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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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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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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