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问询清泠泠如同初冬刚凝起的雪水。谢琰淡淡地凝视着她,但落在庾珺眼里,便是一种见到猎物自投罗网的快意神情。她“噗通”一声跪下来,汗涔涔地道:“王爷,民女并不认得这味草药。”
一面则又暗暗地安慰自己,只是巧合而已……乌木子出自颍川郡并不能说明什么……她并没有去害谢以棠,又害怕什么?
但,若是加上事发之地是在国子学这个庾家经营已久的地方呢?她三叔是国子学祭酒,此次科考的最高主考官,想做什么不是太容易吗?
庾珺想到这一层深层次的含义,恐惧的喉咙发干,一股寒气自足下升腾而起浸入全身五脏六腑,额上滴汗如珠。
见庾珺脸色惨白,谢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庾小姐不必过于害怕。本王只是随便问问。”眼底却是一片阴鸷。
庾珺惶恐难安地垂下了头,心中狂跳,如同擂鼓。谢琰却一改方才的阴沉态度,反而命人为她赐了座,转而询问起最先发现以棠的那名宫人来。
问来问去也毫无结果,谢琰有些烦了,沉沉皱着眉看着刑部事先备好的卷宗不语。他这边没有问出什么太多有价值的线索来,还是要等拱卫司的人盘查过国子学里的宫人和杂役,得多寻些线索才是。
庾珺却惴惴不安地觑着他的脸色,一颗心仍是狂乱的无以复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堂内铜漏滴水声声。终于,堂外响起了前去审问宫人与杂役的刑部侍郎杨秉疾快的脚步声。谢琰霍地起身,疾声道:“可有线索?”
杨秉快步走入厅中来,拱手一礼,“经刑部审查,一名庾姓宫人有很大的作案嫌疑。我们在她身上发现了还未来得及销毁的输送迷烟的苇管和乌木子沾染的痕迹!”
庾珺一听到那个“庾”字,身子一震,又惊又愕又气。很显然,这是一个针对庾家而精心设计好的局,对方的目的,不是拉她下水,而是要对付整个颍川庾氏!
“传。”谢琰拢手入袖,眼睛里透出浓浓的寒意.
刑部的官员很快押着那名宫女进入厅中,一脚踹在膝盖弯,强行让她跪下了。庾珺紧张地看向那名宫人,很是陌生,全然没有见过的一个人。然而那名宫人却自抬头触到她目光的那一刻起,眼中蓦地爆发惊喜的神色。她趁押解的人不注意猛地起身朝庾珺冲了过来,扑到她脚下抱着她的腿不住地哀求道:“庾小姐!庾小姐你救一救奴婢啊!”
“奴婢为你和庾家做了那么多的事,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m.xiumb.com
她语中的攀摘之意十分明显,庾珺唬了一跳,用力挣脱着那人的束缚,脸色阵红阵白,既惧且怒道:“你是哪里来的疯子!我不认得你!快放开我!”
谢琰却是冷眼看着二人的纠缠,也不命人将那宫人拉开,静静地看着她们的表演。
那宫人如同临死挣扎的溺水之人,抱住了水面上漂浮的唯一一根圆木一般,抱着她的腿不撒手,哭喊着求救:“庾小姐,奴婢可是为了你才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的!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庾珺气得无法,顾不上贵女的修养将她一脚踹开,暴怒,“我根本就不认得你!你是哪里来的疯子,也敢攀摘我颍川庾氏!”
“奴婢是庾家的家生子,赐姓为庾的啊!当年,还是老太君将奴婢等送进宫的!”宫女神情楚楚地喊,眼中一片凄楚。
谢琰看够了热闹,这才命人将那宫女拉开,薄唇衔一二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同杨秉道:“可都审清楚了?”
杨秉目有犹豫,“东西的确是从她身上搜出来没错。但她方才却并未说有谁指使,只一口咬定是自己作案。”
“现在却对庾家小姐反咬一口,下臣觉得……此事恐怕有些蹊跷。”
裴杨王庾四家皆是京中四大汉族世家,家族之间互有联姻,虽然平时亦有隔阂摩擦,但在谢琰这个“外人”面前,杨秉还是很自然地选择了维护庾珺。
那宫人一听这话,忙挣脱着束缚努力向前凑,为自己辩护,“奴婢本也是受了庾小姐的指使,先前并不知道那迷烟毒性竟然如此之强,若奴婢知道那是含有剧毒的迷烟是决计不会这样做的,可庾小姐却诓骗奴婢那只是普通的迷药!奴婢不能昧着自家的良心袒护她啊!”
庾珺气得涨红了脸,胸口急剧起伏着,“真是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又何来这些脏东西让你拿去害人?究竟是谁指使你来诬陷我的!”
宫女杏眼圆睁,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片刻后痛哭出声,“小姐你怎么能过河拆桥呢?分明是你叫奴婢去害人的啊。若奴婢知道是乌木子这等毒物是如何也不肯同意的。”
“简直是一派胡言!”庾珺气得近乎失去了理智,什么风度什么修养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简直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甩她几个耳刮子。
谢琰冷眼旁观着二人的这一番对峙,心中只觉好笑。他沉声盘问着那名宫人,“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宫里当差。”
那宫人忙敛了眼泪,怯怯地答:“回王爷,奴婢名唤法慧,是舒婕妤宫里的洒扫丫鬟。”
舒婕妤?谢琰皱了皱眉。事情会不会太巧了些?
庾珺见他问这些有的没的,登时气得大叫:“你问她这些有什么用啊?她污蔑是我指使,你怎么不问她有何证据?你到底有没有基本的判断力?”
见她口出不逊,杨秉眼神一凛,立刻喝道:“不得对王爷无礼!”
庾珺一瞬噤了声,含恨咬着牙看着那名宫人。谢琰倒没生气,唇边反而挂起了一丝微笑。
有些意思。
漏洞百出的指认,如同炮仗一般一点就炸的庾珺,思及前段时间京中那些明里暗里贬低他谢家的流言,纵使他知道这件事庾珺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也不想便宜了她,谢琰负手沉声道:“把这宫人带回刑部,给本王用刑,务必要她吐出真话。”
“至于庾小姐……”他回身看向脸上刚涌出一丝喜色的庾珺,阴郁冰冷的眸中牵出几分漫散的讥笑,“请跟本王去刑部走一趟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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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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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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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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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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