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舜钦尴尬不已,抽身笑道:“昭仪娘娘说笑了,微臣只是想提前一观郡主的文章罢了。”
景宁亦是皱眉出言道:“谢昭仪这话可真不怎么好听,什么撬墙角,这是你该说的话么?”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了。
这话已然逾矩,谢以瑶艴然不悦,才要开口斥责景宁,岚曜微微拧眉,沉声斥责道:“你说这话,确实没个宫妃的样子!”
谢以瑶登时一噎,愣在了当头,除了当日舒婕妤流产的事,岚曜几时向她发过这般大的火,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
她心里既怨且怒,嗫嚅着粉嫩的唇欲要开口辩解两句,却触到他冷若坚冰的目光,凌利的目光看的她心惊。谢以瑶咬了咬唇,委屈地道:“臣妾知错。”
突生的变故打断了众人的作赋进程,俱是停了笔,不知所措地往这边张望着。谢以瑶愈发的颜面无光,心中又深恨以棠。以棠此时才回过味来,登时翻了个白眼,暗暗骂道:“活该!”
不料这一声轻若呢喃的低语却招来裴舜钦的侧目,二人对视一瞬,一个微嗔,一个满眼无奈。
好在梦甜香的燃尽打破了这如同初冬刚凝起的雪水一般的气氛,景宁道:“时间可是到了,都写好了吧?”
于是吩咐宫人将众女的赋作都收了上来,宫人行至以棠身边时,与她相隔不远的谢朗忽而摇着一面写满楷字的素纸嚷道:“长公主长公主!微臣也作了一篇!”
“你?”景宁难以置信地转眸,脱口道。不单是她,众人的目光一时纷纷转移到谢朗身上,悉是怀疑与不可置信。清傲如同庾珺者,眼中讥嘲丝毫不掩,全然旁观如以棠者,却是来了几分兴趣。连因避嫌几次避开他视线的崔羲和都侧了目,星眸微讶地将他望着。
毕竟,谢朗在全京城人的心目中,都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的形象,此时他说他会作赋,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
得了崔羲和的注视,谢朗愈发得意了,他“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地以笔敲着脑袋,“在白鹿书院时夫子教过……我就试了试……”
目光却巴巴地看着崔羲和,眼神澄澈清亮。崔羲和见状,如同蜂刺般收回了视线。
这二人一来一往的眼神交汇没有逃过众人的眼睛,席间众人不由窃窃私语起来,“谢三公子若能作赋,母猪都能上树!”
“别这么粗俗嘛!说不定是什么浓词艳语也说不定呢,他应当很擅长才是!”
“哎,谢三公子同这位崔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崔小姐今天同陛下一起过来我还以为是宫里头的人呢……”
闲言碎语偶有几句飘落到景宁的耳中,她不悦地拧了拧眉,清声道:“既然写了,那就拿上来看看吧。”
宫人很快将谢朗的文赋连同以棠的一块收了上去,交由宫人誊写后密封,随后再由裴舜钦同岚曜、景宁评定优劣。结果很快出来,以棠不费吹灰之力地得了第一,庾珺屈居第二,崔羲和第三。前三甲的文赋将被誊写多份,供众人传看,以示公平。
这个结果在以棠意料之中,面对众人或惊讶或嫉妒或不甘的目光,俱是泰然处之。庾珺却是近乎气歪了脸,衣袖下手掌成拳,攥得死紧。王婧低声安慰她道:“青璎,别生气了,郡主同皇室关系好,她得第一肯定有人情因素在里面的。”
庾珺没好气地道:“你没看有宫人誊写过么?一样的字迹,又有密封,谁知道是她的?”
心中又愤懑不已,难道自己,写得真是不如谢以棠?
王婧本是好心劝她,倒自讨了没趣,轻轻一噎别过了脸去。杨琬眼中划过一丝轻蔑,也不劝庾珺,自顾自同旁边的世家小姐们讨论起文赋的写作来,任由她一个人生着闷气。
趁着宫人誊抄文赋的时间,席间的士女们也在议论,“输给郡主和庾小姐也就算了,郡主方才飞花令那么厉害,看样子是有真才实学的。那第三名的崔羲和又是谁?”
“方才长公主不是都说了么,是宫中舒婕妤的妹子。”ωωω.χΙυΜЬ.Cǒm
“是她啊。长得倒是挺漂亮,可惜被谢家老三看上了……”
“那她可有好日子受了。”
众人皆自叹着气,似乎对此颇为同情,一瞬冲淡了方才的酸味。
崔羲和将众人的言论听在耳中,微有不悦,一个纸团却在此时抛掷了过来,她心下一颤,忙将纸团收在了袖中。四下顾盼见无人注意到自己,暗暗松了口气,转而寻找起纸团的主人来。一干人等皆自讨论着文赋的优劣评选,唯有谢朗正手足舞蹈地同自己扮着鬼脸,样子甚是滑稽。崔羲和忍俊不禁地抿唇一笑,末了又觉不妥,慌忙低了头去。
她从袖中取出纸团打开一看,却是:“原来你叫羲和啊。”
崔羲和登时笑也不是恼也不是,抬了眸第一次没有避闪地迎上了谢朗期待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文赋很快誊写完毕,众人打开一观,只见以棠的卷子上写的是:
望江南兮清且空,对荷花兮丹复红。卧莲叶而覆水,乱高房而出丛。楚王暇日之欢,丽人妖艳之质。且弃垂钓之鱼,未论芳萍之实。唯欲回渡轻船,共采新莲。傍斜山而屡转,乘横流而不前。於是素腕举,红袖长。回巧笑,堕明珰。荷稠刺密,亟牵衣而绾裳。人喧水溅,惜亏朱而坏妆。物色虽晚,徘徊未反。畏风多而榜危,惊舟移而花远。歌曰:晚日照空矶,采莲承晚晖。风起湖难渡,莲多采未稀。棹动芙蓉落,船移白鹭飞。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
清词雅句,纵横薄发,语言整饬,音节谐美,魁首当之无愧。众人皆自叹服不已。
再看庾珺的,亦是清丽词句,妙语珠玑,只是赋中她以莲花自比,颇有些自怜自艾的无病呻吟,让人心生不喜,但文字上绝对是一篇佳作。
看过榜眼众人又都看向手中的第三篇,崔羲和的探花之作。越看却越觉不对劲,以棠低低地读了出来,“……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
“……泛柏舟而容与,歌采莲于江渚。歌曰:‘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
这???
这分明是一篇露骨的求爱之作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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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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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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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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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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