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睡眼朦胧间,以棠恍惚觉得身前影影绰绰似有人坐着,她揉揉眼,一张熟悉的脸便映入眼来,几道残影渐渐在眼中清晰。
她愣了一愣,不由再度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道:“怎么做梦也能梦到这个讨厌鬼……”
话音才落,身子便被人一把拉起,撞入个温暖坚硬的怀抱。以棠的鼻梁恰撞在那人的下巴之上,不由“哎呦”了一声,这一回,却是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是宁澈。
“你怎么在这?”她秀眉微蹙,气鼓鼓地望着眼前沉默坚毅的脸庞,伸手推了他一下却纹丝不动。以棠气结,怒道:“深更半夜闯人家闺房做什么?信不信我喊人……唔!”
她还未说完便叫人捏住了下巴,径直用唇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赌气之语。薄唇间逸出的清新兰香悉数掠过她鼻翼,尔后在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一丝反应的时候,双唇重重碾过她柔软的唇瓣,与她唇舌纠缠。那并未说出口的余音,被他悉数吞进喉中,以棠只觉脑子里像有火花一瞬间迸裂开来,烧得她面红耳赤。
终于,他放开了她。以棠深深呼吸着,胸脯剧烈地起伏,她扭过头来羞恼地看着眼前面色沉得可怕的面容,突然间,再度被人拉入了怀中,紧紧的桎梏。
“我要走了……”
他只消用一句话,便打消了她连日来无处释放的怒气。以棠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她抽身出来,愣愣地看着他,“去哪?”
“去葭萌关,迎我父侯的尸体。”他淡淡地说道,眼中却有晶莹闪烁,紧蹙的眉头与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无不在宣告他的愤怒。
以棠愕然睁大了眼。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宁澈,磕磕绊绊地问:“宁远侯……他……薨了?”
宁澈沉默着看着她,眼中交织着愤怒、伤心与不甘,像是两蹙幽暗荧火,经久不息。以棠久久地舌拱不下,好半天才道:“是,是太后?”wWW.ΧìǔΜЬ.CǒΜ
他点一点头。
以棠顿觉心中一阵恐慌,一时慌了神,语无伦次地道:“她,她下手竟这样快么?那,宁二公子可知晓?”
若远在西北的宁澄知道了父侯的死讯,起兵反叛,宁澈才真的是没有活路了!
宁澈摇了摇头,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苦涩一笑:“你愿意同我一起去么?”
“去哪?”
“去西北。再也不回来了。”
最末几个字咬的风轻云淡,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微微粗糙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用目光将她逼到无路可退。
以棠的眉,霎时便低了下去。
“我要留在并州。”
她避开他的眼神,轻轻地道。尔后抬了眸,目光坚定地望着他一瞬黯然下去的面庞,“我要助陛下夺得大业,我要报仇!”
宁澈眼神动了动,眸中幽深如晦。他松开她,淡淡地问:“那我呢?”
她打算,与他就此别过了吗?
以棠再度垂了眸,艰涩问道:“你……你一定要走吗?就不能……”
不能迎了父侯的尸体再回来么?
宁澈自嘲地笑了笑,起身欲走,“你今晚又不是没有看见。我若再回来,太后会放过我么?”
“何况父侯薨逝的消息传到宁澄那小子耳里,他多半是要反的。我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他背过身去,似乎漫不经意地轻描淡写。然而紧攥的拳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以棠的眸光黯然了。
她拉过他的手,嗫嚅着唇,哀伤道:“那你要丢下我吗?”
她心中明白,他一旦去往西北,便是等同于谋逆。他们此生,几乎不会有再见的机会。是而心中酸楚,不自觉带了一丝哽咽。
宁澈心弦一颤。却是没有回头,而是苦笑着道:“不是你要丢下我么?”
她不愿与他同去西北。
她要留下来,为了另一个男人。
身子却被人从背后拥住,她抱着他,将脸轻柔地贴在了他的脊背之上,柔声道:“你若一去不回,可就是坐实了宁家反叛之罪。父侯的死也会被说成是蓄意谋反……宁家这么多年的声名,你竟不在乎?”
“事已至此,什么声名不声名的……功过,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我又能如何?”宁澈将拳攥得格格作响,眸中一片漠然。
以棠语塞,感知到他的怒气,只得牵过他的手将他紧攥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握在了手里,轻轻道:“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无从干涉。我只想问一句,今生今世,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么?”
宁澈沉默了。
他缓缓转身,沉默地看着眼前神情楚楚的女子,骄傲如她,原来也会有如此哀怨的神色。他忍不住心中一动,展臂将她揽入怀中,将唇贴在她额上柔声宽慰道:“傻姑娘……我是,骗你的……”
“我若不回,你便是死路一条。我又怎么可能丢下你。”
他闭一闭眼,将眼中的痛苦挣扎都阖在了眼里。他是没想过要走,只想利用此事最后试探她一次,看看他在她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地位。
现在他知道了,他到底是不及她的大业,甚至是,不及陛下……
但当她出言挽留他的时候,宁澈却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宁澈自嘲地笑笑,心道,他这一生,大抵也就毁于这样的心软了吧……
“那你要怎么办?”
她的话音将他从遐想中拉回,以棠从他怀中挣扎着爬起来,眼神不自觉含了一丝担忧。
宁澈眼神闪了闪,冷言道:“我先迎父侯的尸体回来,一面稳住宁澄的情绪。只要他不反,我便能在京中站稳脚跟,以后有的是机会为父报仇!”
“不行……”以棠忙打断他,眼中写满了忧惧。她讷讷道:“这样太冒险了!”
她不知道太后今晚的突然相召,是否是因为接到了宁远侯薨逝的消息才想趁热打铁对宁澈下手。但她不愿再有今晚这般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她真的很怕……失去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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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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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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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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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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