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也是一时情急,拿出身做文章,却忘了谢以瑶姊妹亦是庶出。二人霍地白了脸,看向她的目光霎时添了一分恨意。
“秣陵谢氏的门第还低啊?”太后悠悠然说道,直接忽略了谢以瑶姊妹的尴尬,“再说你父亲就只有你一个女儿,虽然不是正妻所出,但他去时就你娘一个人,你若是嫁入天家,哀家自然会将你娘追封为正室,你也不再是庶出。”
谢以莼微微一愣,眼中竟生出一抹迟疑。以棠将她这幕眼神看在眼里,心中不禁一疼。她从来都记得谢以莼的敏感,从来都知道,以莼极为在意自己的庶出身份。即虽自己曾数次明里暗里的宽慰她嫡庶并不重要,但显然,莼儿其实从来没有宽怀过。
她现在的迟疑,既是为了她母亲的身后哀荣,也是为了自己。
穆从珂趁机笑着过来凑趣:“正好,既然太后有意将六小姐许给陛下,那就把五小姐许了从珂吧。”
“你倒是会捡便宜。”太后道,声音里听不出来喜怒。谢以珂脸上微微一红,太后已转首看向岚曜:“皇帝,你说把莼儿许给你,你会不会嫌弃她是庶出?”神情喜怒难辨。
“儿子怎么会嫌弃自己的母家。”岚曜笑了一声,奉承得恰到好处。又转眸看向以莼,“可是以莼妹妹似乎不是很愿意呢。儿臣也不想强人所难。”
你想娶蔺湘君的时候可忘了不能强人所难……以棠默默腹诽,谢以瑶已替她说了出来:“那陛下对待湘君妹妹时怎生忘了不要强人所难?”
唰唰唰,众人又齐齐看向谢以瑶,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失言,忙请罪道:“臣妾失言了。请母后陛下责罚。”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岚曜笑着道:“瞧瞧瑶儿这醋坛子。”
谢以瑶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上烧得厉害。太后见状,阖眼一瞬掩去眼底的几分冷意。岚曜又笑着对谢太后道:“看来儿臣今日是不能肖想了。否则啊,这后宫里只怕几个月都要弥漫着醋味了。”
众人闻言俱是一笑,岚曜又揽过谢以瑶旁若无人的亲昵:“罢了罢了,朕今日也是一时兴起,伤了爱妃的心,是朕的不对。纳妃的事,朕不提了,行了么?”语气带着几分宠溺。
谢以瑶羞得满脸通红,见众人目光如炬,忙小声地提醒道:“陛下,这么多人看着呢。”
“那又如何,朕是天子,和自己喜欢的女人亲热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岚曜将下颌抵在她耳畔,话音含笑轻若呢喃。
座中众人一时皆有些尴尬,纷纷不自在地别过了视线。以棠看了这一幕却差点没笑出声。感情昭帝原是在这里等着谢太后的呢!
表面上看是说不纳蔺湘君了,实则同时掐断了谢太后想要以莼进宫的念头,还把这锅甩给了谢以瑶。可怜谢以瑶,还傻傻的为他不纳妃而高兴呢!
这一出偷梁换柱,高,实在是高。
她从前怎么会觉得他是个被美色所惑、不辨是非的昏君呢?以棠抚着茶杯,微有些郁闷,原来自己也会有看错人的一天。
见她目光直直地盯着岚曜,宁澈微有不悦,微微拧眉。
众人闻言心思各异,谢以莼却是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朝岚曜投去一瞥。太后何等聪颖,自然瞧破了岚曜的心思,奈何他这话驳得天衣无缝,只好慈爱地笑道:“你想提,人家两个姑娘还不愿提呢。行了,莼儿起来吧。怪可怜见的孩子。”
这句话,等于是将提以莼为妃的事情翻了篇。以莼心中大石落定,泣谢拜倒,回了座位。
以棠依旧愁眉不展,以莼的事情算是暂时解决了,然而太后想要为谢琰纳蔺湘君的事情呢?白姨娘筹谋许多日,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而太后对裴氏的不喜,亦是摆在明面上的。就算不停妻再娶,恐怕也要想办法先把蔺湘君弄进府。多半是先做侧妃,尔后徐徐图之。
至于这位蔺小姐……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眼侍立在侧、恭谨温顺的蔺湘君,那么,这位蔺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的疑惑并没有维持太多时间。忽见蔺湘君盈盈拜倒,满脸坚毅之色:“臣女有一事相奏,还望太后为臣女做主!”
“湘君,你这是做什么?”太后疑惑地看向蔺湘君。顿时四周目光如炬。
蔺湘君道:“臣女非是物件,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开始,陛下单方面表示要迎臣女进宫,却从未问过臣女的意愿,现在又单方面作罢,试问陛下置臣女为何种境地?陛下不想迎臣女进宫,难道臣女就想进宫服侍陛下么?我蔺湘君,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臣女认为这是对臣女的折辱,若是今日陛下不给臣女一句道歉,臣女便一头撞死在这金銮殿上!”wWW.ΧìǔΜЬ.CǒΜ
她眼中悉是坚毅之色,清丽面庞坚定又决绝。一时之间,气氛骤冷,宁澈语带讶然,同谢琰低语道:“淮安王,您这位表妹可了不得,果真有几分傲骨啊!”
当着太后的面骂皇家是泥潭,让昭帝给自己道歉,若不是方才又是吹箫又是求太后赐婚的,他恐怕真会认为这位蔺小姐乃是一名傲视皇权的奇女子。
然而众人显然不这么想,一时之间,谢琰等人看她的目光俱是多了几分赞赏。太后叹道:“真是个有些心气儿的孩子,这件事,是陛下做的欠妥了。”
岚曜脸上闪过几抹尴尬神色,轻笑一声,语气似赞赏:“好一句‘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蔺小姐冰清玉洁,蕙质兰心,先前,是朕唐突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
他微微颔首,表情诚挚。蔺湘君脸上微微一红,别过了脸。
二人对话有如读天书,景宁不禁悄悄地与以棠咬耳朵:“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污淖’、‘渠沟’的?”
以棠神秘一笑:“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这位蔺小姐是说自己冰清玉洁,视皇宫内廷为泥淖,不想进宫,唯恐宫里这泥潭弄脏了自己呢。”
瞟一眼地上跪着的蔺湘君,以棠唇角浮起一丝幽冷笑意:“这位蔺小姐。还真是有几分心气儿呢。”
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什么?”景宁气红了脸,“她竟敢如此折辱皇室?”
“说皇宫是泥淖,那我们成了什么了!”
景宁最后一句声音不小,引开不少目光。太后朝她投去责备的一瞥:“景宁,不可无礼。”
“母后!”景宁撒娇道,秀面微怒地瞪一眼蔺湘君,“这位蔺小姐折辱皇家,怎么能是景宁无礼呢!她说皇宫是泥淖,那景宁和母后成了什么了!这可是蔑视皇权之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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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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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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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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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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