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重叶更妖斜。
宁澈在庭中闲散地修剪着花枝。宁渊忽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快步而上:“回主子,鞋子已经做好了。”
宁澈并不看他,沉沉目光仍落在怒放的白海棠上,“你亲自跑一趟吧,把这鞋子送给谢五小姐,就说宁某,请她在丹凤阁宴会上献舞一支。”
宁渊犹豫一瞬,忍不住道:“这……若被四小姐知晓了,她会不会误会您……?”
“她不会知道,更不会误会。我不关心穆从珂他到底想做什么,但这件事,总需要一个替罪羊。”
宁澈悠悠然说道,眉目间一片漠然。
丹凤阁宴会之期很快到来,并州城中群芳出游,莺莺燕燕,车马云集。
并州百姓倾巢而出,争睹世家小姐们的真容,京师衙门不得不出动了戍卫部队,将车队同围观的人群隔绝开来。
淮安王府三位小姐出游之时几乎轰动了整条街,群众争先恐后地围在戍卫军周边,探头探脑地看向驶过来的华贵马车。
“一二三……来了来了!咦?怎么只有三座轿子?”一人数过车驾,不由疑惑道。
“嘿!你还不知道吧!王府老四——就是上次建章台上被封郡主的那位四小姐同谢太傅在山上清修呢!当然只有三辆了!”
“清修?”那人讶然,“世家小姐,花一样的年纪,又是马上要出嫁了,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往道观清修?”
一名妇人闻言却道:“去道观里清修?什么人才去道观里清修?你们还不知道吧,士族圈子里,只有犯了大错或者失了身的才被送去道观里!我看这什么琅嬛郡主多半是失了贞洁败坏了王府家风,才会被送去道观!”wWW.ΧìǔΜЬ.CǒΜ
“原来是破鞋啊!”妇人们闻言皆惊,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似乎已经亲眼看到了一般。一妇人啐了一口道:“呸!真是不要脸的女人!果真这些豪门望族里,腌臜得要死啊!”
“就是……这什么琅嬛郡主,多半是个骚浪的贱货!”
“既然已非完璧,如何配得上宁小侯爷?我看这门婚事多半要黄!”
“是啊是啊,宁小侯爷何等人物,当年若不是他,西北何日才能平定!虽然这些年赋闲京师,到底前途无量,这个破鞋哪里配得上!”
妇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眼中悉是嫉妒和不满。
一人表示不解:“若真是如此,宁府怎生还不退婚呢?听说宁远侯还上门给儿子提亲了呢!只是不知为何,却被拒之门外。”
那妇人鄙夷地道:“你知道什么?淮安王府可是太后的母族,这样的门第,宁远侯府怎么敢轻易放弃?依我看啊,大概淮安王自己觉得对不住亲家吧!”
“这么一来倒也说得通……看来,此事多半如此了,啧啧,真没想到啊……”
……
翠缨宝盖之中,谢以珂将众人的议论听在耳里,唇角微微扬出一丝得意的弧度。
自谢以棠那个贱人被王兄弃在淸砚山上以来,姨娘便开始叫人在城中兴起流言,如今,总算有所成效。
她不信,这等流言传到宁远侯和宁澈的耳朵里,不会退婚。
想到这儿,谢以珂撩开裙摆,贪恋地看了眼足上精致的绣花舞鞋,心中得意更甚。
谢以棠啊谢以棠,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老天已经在渐渐还给我了呢!
丹凤阁。
依山傍水,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丹凤阁此时已聚集了不少的士族小姐同青年才俊,人流如织。三亲四朋,上司下属,互相寒喧行礼,乱嘈嘈宛如市井。
忽闻一声“大长公主驾到”,众人纷纷下跪行礼,乌压压跪了一片。
南安大长公主带着宁曦走上台来,目光在台下众人中转了一圈,见太后与永安长公主还未到,不由问身边侍立的婢女:“太后娘娘和长公主还未到吗?”
婢女恭声答道:“回大长公主,睢阳侯进京报告海防,太后脱不开身。六王爷和长公主已经在路上了。”
台下众人闻言俱惊,没想到六王爷岚怿居然也会来,个别岚怿的爱慕者,一时皆露出忐忑惊喜交织的神情。听说,此次宴会,太后亦有为他相看清河王妃的意思……
南安微微颔首,吩咐众人落了座。男女席自是分开的,不少交好的世家小姐聚在一块闲谈,对于即将到来的相亲宴既是期待又是忐忑,偶尔还会抬眼看一眼对面心仪的少年郎。
以莼同以珮坐在一块儿,俱是神情紧张地将门口张望着,以珂将她们的反应看在眼中,
面上划过了一丝冷笑。
虽然听说了谢以棠那贱人被永安长公主请进宫做客的事,但她现下与宁府的婚约尚未解除,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六王爷驾到!长公主驾到!”太监尖利的声音忽自门外传来,众人纷纷跪下,口称千岁。
“本王来迟了,皇姑母可不要怪罪。”
一名身着蓝色锦袍的俊美青年大踏步踏入庭院,正是清河王岚怿。
他身后,另有两名年轻女子,一名脸遮白纱,英气勃勃。一名却柔婉明艳,若明珠熠熠生辉。
“都平身吧。”岚怿笑着说道,众人于是纷纷谢恩起身,抬眸看向他身后。
那名脸遮白纱的自然便是永安长公主了。另一位是……
谢以珂眉心猝然耸动,心头巨跳,贝齿紧紧咬着下唇。
谢以棠?怎会是谢以棠?
岚怿的几名恋慕者露出嫉妒含酸的神情,长公主也就算了,这位谢四小姐怎会同六王爷一起出现?她不应该是在道观里清修吗?
宁曦嗤笑道:“这位不是琅嬛郡主么?既然许给了我哥哥,怎生也来了这里?好嫂嫂,你可不许移情别恋。”
众人皆听出她话里的挑衅意味,心思各异。南安大长公主眉目微不可查地一皱,“熙宁,不可无礼。”
宁曦吐了吐舌,满脸无辜:“母亲说什么呢,熙宁不过和我未过门的嫂嫂开个玩笑而已。毕竟父亲上次去王府给哥哥提亲可是被拒之门外了呢,现在嫂嫂又过来参加相亲会,熙宁这是担心这门婚事会黄了嘛!”
众人听了这番话,又各是心思。宁远侯被拒在门外的事的确是个很危险的信号,而淮安王直到现在也未作出回应,听说,宁远侯对此可是大发雷霆,只怕不日便要传出退婚的消息。
于是众人都屏息看着那名不速之客,等着她的反应。只见她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道:“承蒙长公主厚爱,我是来给公主作伴的,只是……”
她还未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忽地传来:“熙宁你这就说得不对了,若依你之言,你同从珂订了亲,如何也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你也要麟台择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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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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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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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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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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