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忽地滚开一道巨雷,似一把巨斧劈开这一瞬间凝滞的气氛。屋外蓦地狂风大作,撞开房门,帷幕四起。
起风了。
突来的风令以棠不由打了个寒颤,又或许是因为谢琰冷得冰天雪地里冰冻三尺的眼神。他以剑指着她,目眦尽裂,眉梢眼角皆是雪亮如刀刃的恨意。
“好,好,好。”他盛怒之下,连说三个“好”字,面容扭曲,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
她嗫嚅着唇,想唤他一声,嘴唇却颤抖得厉害。却被一声暴喝打断:“你竟有脸回来!”
谢琰森森冷笑着,目光森戾得如能噬人一般。宁澈下意识将以棠挡在身后,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剑:“淮安王!有话好好说,先把剑放下!”
“滚开!”谢琰盛怒说道,“这孽障弑母在前,逼宫在后,现又加害我谢氏血脉,我怎能容得下她!你要挡,就连你一块儿杀!”
“你敢。”宁澈眼神骤冷,谢琰竟被他那眼神威慑住,微微一怔。
宁澈素来极少动怒,天生便是急怒攻心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的性子,久而久之,人们都忘了他本就是惊才绝艳的少年战神。此时眉宇间现出一丝愠色,竟如同战场上千军万马兵戎相接,危险肃杀。
这还是以棠第一次看见他发怒。
他眉宇间杀气腾腾:“我不管你们谢家同她有什么恩怨,她现在是我宁远侯府的人,我不许你动她。”
谢琰冷笑:“宁远侯府?我淮安王府可也不是吃素的。宁世子,本王可真佩服你,明知她已是陛下的女人,一只破鞋而已,还上赶着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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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棠闭一闭眸,两片苍白的薄唇紧紧相抿。
他竟这般恨她,用这样的词来侮辱她!
宁澈冷厉道:“闭嘴!你凭什么这么说阿棠!”
“将她送进宫,让她守活寡的是你们谢家人!比起你们谢家,弑父的弑父,杀夫的杀夫,还有那些通奸扒灰见不得人的勾当,阿棠可是冰清玉洁!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她?!”
谢琰脸色猛然一变。
宁澈却已接着说了下去:“恐怕你还不知道真正的谢棠怎么死的吧?告诉你好了,是你那太后姑母杀的!你怎么不为你的亲妹妹报仇呢?谢琰,你不会不知道当年你的母亲与太后之间是何等的势同水火,怎么如今,竟还天真的相信你的母亲是死于阿棠之手?!”
“够了!”谢琰怒不可遏地打断他,长剑一声低吟,猛然朝他刺了来。他剑势凌厉,又急又快,宁澈闪身避开。谁知却是虚招,谢琰反手朝以棠刺去,愤声道:“我先杀了这个孽障,再来取你性命!”
宁澈猛然一惊,呼道:“阿棠!快躲!”
岂知她一动也不动,双眼无波无澜地等着他刺来的这一剑。冷如逝雪的眸子里,映着雪白灼亮的剑光。
心中却如死灰,可笑……可笑她曾经以为,他待她是真心的……
可笑她以为,她有哥哥了。
可她不是早该明白的吗?金鸾殿上一剑穿心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
她为什么还会相信这些东西?相信这劳什子的亲情?!
那就受他一剑,算是了了这四个月以来的兄妹情份。她谢以棠,从此与淮安王府恩断义绝!
“嗤”地一声,是利刃刺进皮肉的声响,宁澈不知何时挡在了她的前面,一大捧血花从他肋下喷涌而出,像绽开一朵艳丽的蔷薇,刹那打湿了她的脸。
“阿澈!”她眉心一紧,上前一步紧紧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一直忍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终在这一刻如雨而下:“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事啊……”
谢琰似乎也愣住了,手一颤,长剑铮然落地。宁澈用手按着汩汩冒出大量鲜血的伤口,声音微弱:“没事……你扶我坐下来……先,先包扎一下……”
“好。”以棠扶着他坐下,声音里不自觉带了哭腔。她手忙脚乱地替他简单包扎着,语无伦次:“你别乱动,我马上就去叫父亲过来给你止血,别乱动……”
他却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渍血渍,勉力笑道:“傻丫头……为什么不躲……”
谢琰神色一滞,心中怒火突然随着这一剑的刺出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怅然若失。他转身欲要离开,以棠却突然叫住他:“等一等!”
她放开宁澈,抬起眸来看着他,目光冷得可怕。
手却摸过那把长剑,以手撑剑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唇边缓缓浮起一丝冷冽的弧度,看着谢琰平静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受你一剑,我与淮安王府,从此恩断义绝。”
她一字一句地说完,尔后猛地提剑朝自己肩上刺去!
事发突然,宁澈根本来不及阻拦,瞳孔猛然睁大!
剑刃却在途中被人死死握住,谢琰用力握住雪白的剑身,剑刃深深刺入掌心才堪堪抑制住她的力道。“砰”的一声,他夺过长剑,拂袖掷出老远!
手上鲜血滴答滴答地滴落下来,他神色依旧平静如冰封的湖面,冷冷说道:“你没有资格说断绝。”
说完这一句,他径自拂袖出了厅堂。
以棠筑了半日的心防终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额上昏痛袭来,她双膝一软,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
醒来时已是三更天,兰亭坐在床边小声地啜泣着,见得她醒了,忙关切地道:“小姐?小姐你好些了么?!”
她揉揉眼睛,满头冷汗的从床上坐起。屋外,雨声喧哗。
身上衣服已换过了,温馨的药香充斥了整个房间。兰亭犹在一旁絮絮叨叨:“老爷给您服了药了,您再睡一会儿吧?”
她摇头,只道:“阿澈呢?阿澈他怎么样?”
“世子的伤口已经包扎住了,只是……只是还未苏醒……小姐您不知道!当时您昏倒在地,宁世子又受了伤,是他背着您在雨中行了一路,才到了老爷的禅房!不然,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兰亭红了眼圈,啜泣着道。
“那,那他在哪?”以棠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问道。
“世子在隔壁房间。他已经歇下了……哎小姐您去哪?!”
她没心思停留,扯过一件外衣罩住身子便推开门冲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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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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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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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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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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