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临水,菱荇的清香缭绕入梦,让她误以为回到了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故乡。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采莲女哼着柔美动听的江南小曲儿:“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以棠突然睁开了眼。
不对,这不是梦,她真的听见有人在唱歌!
只不过,唱的是不堪入耳的烟花曲儿,间杂传来个男人的声音:“小美人儿~让爷来采你,可好啊~”
怎会有人在此偷腥?
唯恐是歹人作祟,以棠迅速翻身起来,胡乱套上衣服。视线扫过暖阁,空无一人。
她面上闪过一丝不忿,拿上剪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心一瞬跳到了嗓子口!
人就在门外!
女孩子的声音柔媚入骨,娇嗔道:“哎呀爷~被人看见可就不好了~”
男子不以为然,“这棠花榭哪有什么人住啊,爷快等不及了,宝贝小亲亲,你快点给了爷!”
男子说着就把女子粗暴地抵在了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把里面的以棠吓了个半死。女子被他撞得哎哟一声,不满地埋怨道:“谁要理你了!说好了给奴家赎身的,赎到奶奶家去了?今夜偏说什么寻刺激,把奴家骗来王府也就罢了,连你的院子都不让进,抱着奴家跑这儿来野合!疏影好歹也是风月京的头牌,你就这般作践我,嘤嘤嘤……”
眸中却划过一丝得意,鱼儿,已经上钩了!
屋内,以棠唇角微抽,听女子话里的意思,这男人是谢家的?
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嘀咕了一声:“不是,我房里那几个厉害着呢,我这不是,怕你被打嘛……”
女子戳一戳他的胸膛,柔媚地道:“几个妾也把你怕成这样,羞不羞啊……呸,亏你谢三公子还是个爷呢~就会在奴家身上逞英雄~”
女子娇媚的声线和嘤咛直听得以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谢三公子?谢朗?
郁夫人这三个子女,是成心要跟她作对吗?
门外,谢朗被花魁撩拨地欲火焚身,饿虎扑食般抱着她又摸又啃,嘴里只管乱叫:“我的小心肝儿,你就给了我吧”说着,就要破门而入。
不妨一脚踹了个空,两扇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如水的月光里,站着道杨柳身姿的身影,手里正拿着剪子,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
谢朗犹未反应过来,兴奋地一勾嘴角:“哟,好个水灵灵的小娘子,双飞么?”
“你给我去死!”女子的怒喝划破莲洲寂静的夜,惊起一滩鸥鹭。
“小姐!怎么了!”歇在隔壁厢房的兰亭与溪行带着丫鬟婆子们闻声赶了来,皆被眼前之景震得呆住了。以棠的房门前,跪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美貌少年,正被个烟花女子手持锦鞋狠狠抽着脸。而她家小姐站在一旁,甚是清闲地数着:“二十七……二十八……”
“三少爷!”溪行认出来地上跪着的正是郁夫人的儿子,淮安王府三少爷谢朗,急急跑上去劝阻:“小姐,别打了啊,他是三少爷啊。”
“我当然知道。”以棠阴沉着脸,视线扫过廊下跪着的丫鬟婆子们,话音倏尔透出阴寒,“今夜值夜的人呢?”
众人皆屏声敛气地跪着,落针可闻。一个小丫鬟瑟瑟缩缩地道:“回小姐……今夜是奴婢守院子……”
“你守得倒乖巧,竟是放了这么两个大活人进了我的院子。”以棠微笑,眼中神情难辨。她说得委婉,溪行与兰亭却都明白了过来,又羞又恼。
怪不得小姐这么生气,三少爷夜闯小姐卧房,还带着一名烟花女子,这消息要是传出去,那些人会怎么编排小姐!
这糊涂妮子!
小丫鬟委屈的脸都皱成一团,抽抽噎噎地争辩道:“是春晓姐姐说院子里冷,叫我回房间的!还叫我给她留门,所以没锁……”
“哦?”以棠挑眉冷笑,“到底是她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这么孝敬她?!”
小丫鬟还欲争辩,溪行厉声喝道:“做错了事情还敢跟小姐顶嘴,自己掌嘴!”
岂知小丫鬟更委屈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以棠冷冷看着她:“哭吧,把王爷王妃惊动了来,便不止是掌嘴的问题了。”
她话音森冷,小丫鬟的哭声戛然而止,噙着泪用手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嘴巴。
以棠这才转向面露疑惑的谢朗二人,见疏影手中动作暂缓,冷声喝道:“停下来做什么!继续打!”
谢朗愁眉苦脸地抬起头来:“娘娘……”
以棠一记眼刀飞过去:“娘娘?三弟这毛病几时能改?都说过了我是你四姐以棠,劳烦三弟记住了!”
谢朗茫然地“啊”了一声,随即忆起进城时听见的传闻,探究地看向这位素未蒙面的嫡姐。却见她目凝山水皆添色,此时正凝眸于他,眉眼沉沉如凛冽寒霜。话音却是极温和淡柔的,仿佛黄鹂因风飞过蔷薇的清啭:“三弟不顾夜深,回府便带了弟妹来探望四姐,这份心意四姐领了。”
“可三弟也该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若是这事传出去,三人成虎,会传成个什么样。”
谢朗眼珠子一转,忙不迭笑道:“是是是,四姐姐教训的是,今晚是朗儿唐突了!四姐姐消消气,嘿嘿。”
以棠嘴角弯了弯,皮笑肉不笑地问谢朗:“若是明儿王兄问起来三弟脸上的伤,三弟打算怎么办?”
谢朗眼睛转了转,立刻会意:“朗儿在风月京赌拳赌输了,心肝儿们疼我呢。四姐姐见笑了。”
以棠满意点头,拍拍他的肩:“嗯,孺子可教。下去吧。”m.χIùmЬ.CǒM
“那好,朗儿明日再来拜访四姐姐。”谢朗笑得眼睛弯弯的,活像只狐狸,起身搂着疏影离去。
气氛一时僵滞,如深沉黑夜。
“至于你们。”以棠以视线缓缓扫过廊下跪着的面面相觑的丫鬟们,话音陡厉:“今晚之事,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
“是!”
“我知道,我震不住你们。”她忽而曼声说道,唇角笑容盈盈,“可你们自己也该好好想想,今日之事,是你们失责在前,若是传出去,各位有没有活路。”
“奴婢们不敢。”众人异口同声地道,各自冷汗如滴,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不敢就好。”她收敛笑意凝声说,话中严厉分毫不减,“都散了吧。”
“是……”纷沓脚步声响起,众人皆面露惶恐地离去。
兰亭默默地拿过锦裘替以棠披上,溪行担忧地望一眼她,小声请示道:“小姐,先睡了吧。”
“急什么,等春晓回来吧。”
还有件事,没解决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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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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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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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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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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