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穆太后的宁寿宫里,丝竹悦耳,琵琶嘈切。一名身材健美、浴袍半解的青年男子正踏着节拍舞剑。谢太后斜靠在美人榻上,微微阖着眼小憩。
殿外,一抹身影茕茕而立,有夜风拂过,轻拽明黄色衣袍。
殿里红烛潋滟,凤鸟衔环铜熏炉中熏香袅袅,数十名宫娥屏息跪在大殿下。
鸡人报过亥初,谢太后悠悠醒转,
丝竹仍不知疲倦地唱着,太后淡淡的话音并不那么明显。
“已是亥时了?”
殿中丝竹一瞬静默,李密恭敬地答:“禀太后,已过了亥初。”
“陛下还未回宫么?”谢太后接过帕子揉了揉有些昏痛的太阳穴,似随意般开口问道。
“禀太后……陛下已在殿外恭候多时了。陛下不让奴才叫醒您,所以……”觑着她的神色,李密小心翼翼地道。
太后眸光微敛。
却闻一声清响,那舞剑的男子猝然收剑,昂然立于大殿之中,宝剑低吟不止。
“太后,阿桓告退。”那人躬身行礼,嗓音慵懒魅惑。
谢太后点点头,又道:“你们也下去吧。李密,去将陛下请进来,设宴重华殿。”
“喏。”
殿外,岚曜孑然立于风露之中,双眼无波无澜,一片宁静。
殿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李密疾步走上前来,“陛下,太后已醒,请您移驾重华殿。”
岚曜颔首,这时,忽见一抹月白身影自殿里出来,视若无睹般穿过他与李密扬长而去。岚曜的目光忽地沉潜几分。
“母后好似对这位郎君格外亲厚。”
似漫不经心开口,他回过身去望着那抹月色里素白如仙的飘逸,脸上看不出喜怒。
北邺民风开放,女子约束较少,贵族女性蓄养男宠不足为奇,文穆太后自然也不例外。
但这不代表,他就能容忍男宠们挑战自己的权威。m.xiumb.com
李密陪笑着道:“太后待这位桓郎君是与旁人不同。他是个江南来的清倌,擅长剑舞,年前南安长公主引荐给太后的。就是为人轻狂,连见了太后也是这般不咸不淡的模样。”
“倒是个清高的人。来日朕也借着母后的光观赏他的剑舞吧。”随随一声,岚曜似赞赏般道。
重华殿,缓歌缦舞,丝竹迭奏。
“皇帝既早早的来了,怎么不叫奴才们通报一声。就这样在殿外等着,也不怕冻坏了身子。”
谢太后语气慈和,亲手替岚曜盛过一碗八宝乌鸡汤,“长途跋涉定是累坏了,来,尝尝母后宫里的乌鸡汤。”
“谢过母后。”岚曜伸手接过,笑容春风化雨,“这次巡幸东郡,朝中多亏了母后操劳,好容易得了闲,儿子岂敢叨扰。”
他轻抿一口乌鸡汤,笑道:“还是母后宫里的乌鸡汤地道,所以儿子一回宫便巴巴地跑了来,母后可不要嫌弃儿臣。”
太后笑骂:“行了,你也不必诓母后,母后可是听说你一回来就赶去千秋寺见了瑶儿,竟是连片刻也按耐不住么?”
岚曜一笑:“儿子却是听说母后与瑶儿俱在寺中才摆驾的,不想母后已先朕一步离开。”
二人说笑着,气氛融融,不是母子却胜过母子。
太后目光慈爱地注视着他将那碗乌鸡汤饮尽,忽而道:“见到谢氏了么?”
岚曜放下素净的白莲瓷碗,面上掠过一丝厌恶:“说起谢氏,儿子正有一事要禀报母后。母后有所不知,儿臣赶到之时,正撞上那罪人行凶伤人,打伤了瑶儿身边跟着的云侬不说,竟还想拿烙铁,毁了瑶儿的脸。”
“竟有此事?”太后微微眯眸。岚曜将千秋寺里所见所闻细细讲过,又道:“儿臣已听说了这罪人做下的事。母后慈悲,保留她皇后之位。可儿臣却不能容忍一个对您不孝的皇后。更何况,她竟毫无悔改之意,还妄想借手铸金凤之事伤害瑶儿。所以,儿臣想将她废为庶人,移交宗室处理。”
太后眼皮子抬了抬,打断他道:“皇帝,阿莞是你的皇后,却也是哀家的侄女。她自幼养在哀家膝下,十三岁便嫁给你。她今日犯下的错,说到底是哀家管教不当,你可明白?”
岚曜忙道:“是儿子不曾思虑周全,请母后见谅。既然母后舍不得杀她,儿臣将她流放便是。只是……”
他叹息一声,似有千般不忍,“她与儿臣到底是夫妻,废后的旨意,还是请母后代为执笔吧。”
太后微微颔首,“也好,这件事就这么办吧。至于瑶儿——她心高气傲,你既将她禁足,挫挫她的性子也是好的。”
又唤李密上前,“把这盏雪花露给昭仪送去吧,就说哀家知道了,叫她别心怀怨怼。”
李密领旨而退,殿外又报青鸾使楚惜求见。太后宣了她进来,因见她左脚微跛,眉宇微微一冷。
“青鸾这是怎么了。”
楚惜面不改色,施了一礼道:“回太后,微臣在护送陛下过栎阳邑时遇见寇乱,受了点小伤。”
“奴才忠心自是好的。”太后皮笑肉不笑地道,“不过栎阳邑天高皇帝远的,又有寇乱,皇帝执意要去你们不知道劝阻么?”
“微臣不敢!”
岚曜脸色微变了变,笑道:“母后,是儿臣执意想去看看谢棠表妹的。不过终究是去晚了一步,棠妹妹死于流寇,紫玉成烟。”
“一个罪人之女,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太后微微挑眉,语气不善,“岚徽的女儿竟是些不成器的谬种!”
“母后(太后)息怒!”岚曜同楚惜离席跪下,二人暗暗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太后还是介怀于栎阳长公主的事!
太后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由着他们在跟前跪着,又问:“朱雀使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回太后,微臣奉旨探监,皇后娘娘托微臣将此书信转交陛下。”
楚惜奉上那封书信,太后沉着神色看罢,语气难辨:“谢氏对你倒是情深意重,皇帝,你也看看罢。”
岚曜惴惴接过,沉默看罢,眼中掠过几分痛苦,却被很好的克制了下去。
谢太后将他的神色都看在眼中,淡淡地道:“哀家知道你是为着哀家的感受才下令废后,虽然这些年你偏宠瑶儿,但皇后在你心中也非完全没有地位。”
岚曜背后像有一桶雪水顺着背脊浇下来,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深呼吸一口分辩道:“儿臣不敢!谢氏是我北邺的罪人,儿臣断不会因为儿女私情罔顾孝道!”
“行了。”谢太后神色厌烦,“你不想杀她,难道哀家就想杀她了么?”
岚曜一愣,“母后的意思是……”
“既然真的谢棠已经死了,剩下这个,便李代桃僵吧。”她掩口微微打了个呵欠,眸子里一片阴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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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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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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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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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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