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太后表面上没有将猎场的事追查到底,桓棠却明白,以文穆太后的智慧,不会看不出谢以瑶做的手脚。
总之,该说的她都说了,该做的她也都做了。至于原主的仇,不急,慢慢来。她会让她们付出代价!
太后的造访让寺里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尼姑们对她的态度改善了许多,所谓的“好朋友”庾嫔,也以抱病为由与她渐渐疏远。桓棠一边梳理着原主的记忆一边整理着她的遗物,这一日,竟从妆台暗格里翻出一个颇为精致的雕花云纹乌木匣来,似乎……是顶紧要的东西。
桓棠打开木匣,见匣中放置着一叠书信,像一只只干瘪的玉色素蝶,栖息在匣底明黄色的锦缎上。
第一封是原主的丈夫昭帝岚曜留给她的亲笔:“异时幸复见天日,当惟卿所欲,不相禁制。”
颜筋柳骨,沉稳中不失帝王大气。
结合原主记忆,桓棠猜测这当是他大婚不久后被废的那次,与原主俱被幽于南宫时许给她的承诺。许诺有一天重见天日,定会让她随心所欲不加禁制。
然而他却在复辟后娶了谢以瑶进宫,赐以专房之宠。唯有原主还念着昔日的承诺,视若瑰宝。
桓棠微微皱眉,放下信笺打开了第二封,匆匆扫过两眼便略变了神色。她迅速打开第三封,第四封,扫过落款之后,背心生出一片薄薄的冷汗。
这一沓书信,竟全是与一人之往来,正是宁远侯世子宁澈!
感情那日云意嚷出宁澈来并非是病急乱投医的。若真是那位宁世子送了她回来,她恐怕就要翻出这些书信,来坐实他二人的“奸情”!
桓棠微蹙了眉,又将内容过目一遍,见信中光风霁月毫无儿女之私,心神略定。
原来原主另有一妹,名唤谢棠,与她乃是双生。十六年前原主父母婚变,栎阳长公主指天盟誓与谢家决裂,带了尚在襁褓之中的谢棠避居采邑,自此不问世事。母女俩十六年间只回过并州一次。也就是那次回京,太后做主定下了谢棠与宁澈的婚事。
十年前栎阳长公主归京,暴病身亡,谢棠扶母灵柩归邑,渐隐于尘世。原主总忧心妹妹安危,托宁澈去查探过几次,这些信件便是宁澈给她的回信了。而情况也恰如原主所想,栎阳寇贼作乱,谢棠已不在人世。
无暇去想原主得知妹妹死讯是何心情,即虽书信中并无风月之词,然后妃与边臣往来总是颇令上位者忌惮之事。更令桓棠匪夷所思的是,原主父兄尚在,如何却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了一个外人?
心头思绪凌乱,她收好书信,目光一瞥落在匣底的锦缎上,伸出了修长的手指将锦绸揭开。
如她所想,锦缎下静静躺着一张洒金燕子笺,色如夭桃秾丽,字如柳叶纤细。
这是一封还未来得及寄出的书信,字迹与原主无异,顶头上四个小字跃入眼帘的一刻,便令她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澈爱鉴?
“阿澈”,当是收信人的昵称,而“爱鉴”则用于夫妻或情意亲密的男女之间。桓棠匆匆浏览过信笺,内容无不是浓情蜜意诉说衷肠,不禁疑惑,难道原主真与这宁世子有什么首尾不成?
她将信再浏览一遍,这一瞧便瞧出了问题。原来为“坐实”他二人私通日久,这封信的落款时间是去年。然而字迹尚新,信纸上犹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显然是刚写就不久。
这封信是人伪造的!
桓棠眼底凛冽如寒霜,手指紧紧掐着信笺,在上面留下几条深而白的褶皱,分外刺目。
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又是谁安排的这封信?是谢昭仪?还是庾嫔?
她将书信就着博山炉中的香点了,神色沉沉如碧云将暮。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小丫鬟的声音自门外低低的传来:“皇后娘娘在吗?”
桓棠合上炉盖,“什么事?”
“庾嫔娘娘让我来通报您一声,宁世子约您在碧玉池一叙。”
宁世子?
桓棠脸色一白。原主与宁澈往来的事,庾嫔竟是知道的?
如此一来,她倒不能不去了。
她略定心神,语气温和地应道:“好,本宫这就来。”
碧玉池,菱叶萦波,莲覆华池。
桓棠跟着小丫鬟一路分花拂柳,避人耳目地走了许久,才走到千秋寺西北角的碧玉池地带。
丫鬟将她带至假山外便不肯再往前,怯怯地说道:“皇后娘娘快去吧,奴婢在外面把风。”
桓棠瞥了她一眼,逶迤走进山口。
这是一座极大的假山,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似猛兽,纵横拱立,藤萝掩映,倒是一处极佳的藏人之所。她扶着嶙峋怪石走出石洞,眼瞳蓦然一惊。
一抹衣袂翩飞的修长倒影,正衬着如镜水面,映入眼来。
那人身形颀长,若山中高士,拢着袭纯白的狐裘,掩去了后皇嘉树般的身姿。他闻见响动,回过头来,桓棠得以望进一双静若明渊的眼睛里。
白玉冠,玄色阔袖蟒袍,容颜绝世,凤表龙姿。似万里河山风光潋滟,都凝于一人眉眼之间。
那眉,斜飞入鬓。那眼,光华明澈。那鼻,精雕细琢。那唇,轻抿似叶。令桓棠一瞬想起南宸的俚语——传闻唇薄的人,天生便是薄情的。
四目相对,一人微诧,一人好整以暇。
他衣上用金丝银线绣着大朵大朵的忍冬,肆意而张扬地怒放着,炫人夺目,自上而下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场。眉宇间更凝结着北国风霜沙场凛冽,目光清冷如冰如露地将她凝视着。眉目慵懒,不起涟漪。
没有吃惊,也没有意外,似乎与她约见的人确是他一般。
桓棠定定看着他,眼中携了丝戒备,“阁下是……”
“不是娘娘约见我于此么?”那人微微挑眉,话音若箜篌清泠。
桓棠眼神微动,心知自己中了计,道了声“失陪”便要离去。身后却有道声音传来:“前几日才有书信往来,娘娘如何却避宁某如猛虎长蛇?”m.χIùmЬ.CǒM
宁某?
桓棠微怔,她脚步一滞,回过身去不确定地道:“宁世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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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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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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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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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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