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越:“如果你的理论没错,那么在地球的南半边,影子应该是偏南的。”
檀缨:“是这样。”
嬴越:“可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地方。”
檀缨:“因为你还从没问过来自南半球的人。”
嬴越:“南边是海。”
檀缨:“海的尽头是陆。”
嬴越:“你怎么知道?”
檀越:“地若是圆的,即便南半球没有陆地,只要我们一路坐船向南航行,最终也会绕回来,于我们所在大陆的北岸登陆,那难道就不是陆么?整个旅程中总有一段时间在南半球,到时候影子自然在南边。”
嬴越:“……你个粮中鼠屎,说话果然如飞蝇振翅一般……就算你圆过去了吧。”
檀缨:“舌头快不好么?”
嬴越:“好好好,都是你好。下一问——你说我们在北半球,所以影子偏北,可地若是平的,影子不是照样偏北么?所以地为何必须是球呢?”
檀缨:“好啊!你这个点抓的好啊!”
赢越:“呵呵,这便言败了么?”
檀缨:“呵呵,容我试试看——我且问你,海上孤帆远去,总是船体先降下地平线,再是帆杆,这是为何?”
赢越:“我没见过海。”
檀缨:“……那……我再问你,燕国之北与楚地之南的星象不同,这又是为何?”
赢越:“我没出过秦。”
檀缨:“……最后一问!不同季节影子长度不同,这是为何!”
赢越:“我没比过影。”
檀缨:“……兄,我累了,你赢吧。”
嬴越:“还算不得赢,无法将你驳穿,只因我见识短浅,这一驳便算了,你再接我一问便是,这才是我最想问的,请听好——
“既然你说地球绕日而行,太阳又永远对着地球的正中,那天下不该是永恒的白昼或是永恒的黑暗么?为什么会有日夜更迭呢?”
檀缨:“…………”
嬴越:“哈哈!说不通了是不是?”
檀缨:“不是的……之前怕你太晕,就没有讲得太深入,现在看来,要解决你的这些疑问,怕是要再按着你讲半个时辰了。来,我先介绍八个名词四种术语给你……”
嬴越:“够……够了,我脑袋疼,等等还要清谈……不想听了……”
檀缨:“唉?你跑什么,你不是号称大秦第一好学者么?你不是说‘莫怪嬴越不读书,只因阅尽馆中藏’么?”
嬴越:“不不,我不好学,你好学……大秦第一好学者头衔是你的了……给你,快拿走……”
随着嬴越异常郑重地,将一顶并不存在的虚空冠冕比划着送到了檀缨手里。
楚楼之辩,就这样无趣地结束了。
檀缨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但还是暂且放过了嬴越。
毕竟现代宇宙模型也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一代代建立出图景,一点点推翻与重塑。
这个历程长达两千年,牺牲者更是不计其数。
最终印在物理书上,那个宏大而又厚重的宇宙,又岂是身在起点的嬴越所能承受的呢?
檀缨“戴”好了“学习王冠”后,这便拍着嬴越笑道:“我其实也不想给你硬灌这么多,但你太精明了,提出如此刁钻的问题,我才不得不用更复杂的理论来应对你。”
“唉……只可惜我的才学,没法回应你了。”嬴越喘着粗气道,“但学宫的老师一定可以,范子一定可以。”
“就是你说的那个范伢对吧?”
“叫范子!”
“什么子不子的,怕就是个糟老头子,或许他还不如你呢。”
“……很好,记住你的话。”嬴越不禁咬牙狠笑,“晚上被范子教训的时候,可不要当场哭出来。”
“?”檀缨惊道,“……你要在今晚清谈时引荐我?”
“当是如此。我虽然无法理解你的创想,认为那是错的,但能感觉到它的完善,想必你已经想通里面的每个细节了。”嬴越震震点头道,“如此捷才之作,无论对错,都配得上今晚的清谈了。放心,合适的时候我会把你引出来,为你争取片刻论说的时间,相信范子也一定能从中捕捉到精妙。”
檀缨张圆了嘴道:“我这个身份,不会太唐突么?”
“莫要小看范子,只要你的创想是独创的,自洽的,管你是小伴读还是周天子,他都会用相同的态度与你对话。”
“好!”檀缨就此拳掌一击,“那我赶快整理成文,完善一下措辞。”
“来不及了。”嬴越望了眼刻钟,展着双臂起身道,“该动身了。”
……
学宫门前,即便还差两刻才到酉时,却早已被学士和亲属围满。
求学十余载,入选正此刻,他们又怎么坐得住呢?
便是嬴越,也都在差一刻前赶了过来。
按照礼仪,他本该邀黄洱一同前来的,但出得房门寻了一圈,没见到黄洱的踪影,便也只好留书言谢,这才与檀缨下楼,乘着老鲍的车快马奔来。
不过他们却没急着往前围,而是远远地站在人群边缘。
毕竟,世子是见过世面的。
他当即向檀缨讲解道:“所谓张榜,并非贴出一个布告,而是老师按名次公布入选者的姓名,提到名字的人依次进宫,所以往前站是没有用的。”
“不打紧,反正我看得到。”高近八尺,鹤立人群的檀缨如是说道。
嬴越一叹:“你粮中巨屎的身姿……自是不必强调……”
正说着,身后一个咋咋呼呼的丫头声音传来。
“喂喂喂!伴读的伴读的!”
不用说,准是那侍女和小姐来了。
回头望去,侍女正小步颠来,小姐则侧目而行,就是不看檀缨。
檀缨这便笑迎道:“很可以啊,这次没迷路?”
“哈哈,小姐找到方法啦。”侍女绘声绘色比划道,“只需对着门站,要回宾楼就往右走,要来学宫就往左走。”
“哇哦,厉害了。”檀缨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侍女美滋滋说道,“我家小姐只要不与人对谈,别的都很厉害的。”
“就你话多!”小姐忙抢上一步掐在她的腰间,接着又不屑瞥向檀缨,“对谈……对谈我亦无惧,只是无心与蝇虫争锋罢了。”Χiυmъ.cοΜ
“啊对对对。”檀缨一笑,干脆伸出舌头狂卷起来,“哇啦哇啦哇啦哇啦哇啦……”
“!”侍女捂嘴惊道,“这就是飞蝇振翅吗,完全看不清舌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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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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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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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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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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