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的声音变得模糊,就连感受到的温暖也若即若离,狂风也不再咆哮。
“所谓恐惧,并不存在。”
陈墨缓缓睁开眼睛,原本昏暗的黑色沙滩变得阳光灿烂,白皙的沙子在强光的照耀下呈现成五彩斑斓的通透模样。
哗啦——
海浪拍打在沙滩上,溅起的水花像是散落的白雪。
视野通透无比,高大的椰子树投下一点清凉,远处陆地植被繁茂,生机勃勃。
黑暗消失殆尽,陈墨照亮人间。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恐惧的并不单纯是未知,而现在,我可以肯定,我们的恐惧——来源于已知。”
陈墨脚步悠闲地走到遮阳伞下,躺在躺椅上望着起伏的海浪。
“婴儿诞生之初就拥有恐惧,只是它们的恐惧来自基因的传承,但这种传承带来的恐惧只满足基本的生存需求。”
他随手一抓,手里突然出现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本能决定下限,认知决定上限。”
“婴儿不害怕蟑螂,不害怕老鼠,甚至不害怕老虎,为什么更加强壮的成年人会恐惧呢?”
喝了一口冰凉的矿泉水,陈墨颇为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因为婴儿不知道老虎有多可怕,也不知道老虎有可能会吃掉自己。”
“答案很简单不是吗?”
“害怕老虎,是因为知道老虎的习性;害怕黑,是因为害怕黑暗中会出现鬼怪之类的可能伤害我们自己的危险;害怕死亡,是因为我们害怕死后的遭遇……”
“死亡好像才是恐惧的根源,嘿嘿。”
陈墨笑了两声,“也不是,我们惧怕的是死后的不确定性!”
“人死了——车子、房子、老婆、家人、乃至梦想,他们怎么办……我们恐惧失去。”
“死后是无尽的黑暗,还是彻底地消失,我们恐惧在棺材里发臭腐烂,变成一堆枯骨也无人问津。”
“变成鬼?嗯——会不会下地狱呢,会不会被其他鬼吃掉?还是说又是一个轮回,无尽的痛苦轮回……”
“哎——”陈墨长叹一声,“总之啊,我们怕的只是不确定的后果,就比如我的恐惧里为什么会出现顾清裳一样。”
“不确定性、已知、未知、所有的变量才是恐惧。”
“唯有全知——才能彻底根除恐惧!”
“唯有全能——才能彻底摆脱苦难!”
他左右张望了一圈,有些失望,“不想听听我对恐惧更深层次的解读吗?还是说你更想听听我对痛苦和恐惧的关联性分析?”
除了哗哗的海浪和海风划过的声响,没有任何的回应。
陈墨也不再开口,陷入了沉默,脑海中又得到一个极为关键的信息。
“诡雾不能让宿主全知,起码有一定的延迟性,就像顾清裳出现变化的时间是在我抵达夜阆之后一样。”
这次的目的不算复杂,仅仅是想感受一下真实的梦魇是什么样的,原理和机制又是什么样。
趋于完美的末日模型已经足够将真实感受分析套入逆推。
结果和预想的一样,甚至可以说比想象中还要好。
导致超时空模拟开始的梦魇来的太过突然,自己没有时间仔细观察,但也有了许多猜测。
而现在,自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控梦魇,已经证明了所谓的梦魇究竟是什么。
“梦魇——就是苦惧神国。”
陈墨心中感慨,“神国——这个名字起得真是太贴切了。”
“完成体的神国会是什么样子呢?”他甚至有点向往,只是这一点向往很快就被压死在心底。
正如他理解的恐惧是已知的不愿面对一样,无法全知的情况下,知晓得越多,这些东西也会变成恐惧。
看破恐惧和克服恐惧是两回事。
陈墨虽然笑着,心里却非常清楚自己对未来有多么地恐惧。
基本可以确定,苦惧神国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的世界。
当然,这不是最坏的结果。
因为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可能。
“古天荒……”
古天荒绝对不会死在苦惧神国里,模拟里不管是合道失败还是暴走,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失败那么简单。
或许……仅仅是合道失败,对于古天荒而言,并不算失败。
“你们在做同样的事情,不管你们是不是这样想的,但你们的本质是要做绝对独裁的上帝……这是事实。”
基本上算是知道两人的目的了,陈墨心头越发沉重,刚才放飞自我沉浸到梦魇里,要比单纯的恐吓厮杀更加凶险,哪怕究极自律高强度运转,可情绪的波动却越来越剧烈。
“呼——”深呼吸几次,情绪不但没有平复下来,脸上的笑容再次开始扭曲,他用力捏着眉心。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思维的波动已经接近狂暴,究极本能发出警告,要彻底切断所有情绪,强行进入某种自己从未进入过的可怕状态。
只是,陈墨无视了本能的提醒。
思维彻底放飞,比完全沉浸在梦魇操控下的状态还要混乱。
砰——
整个梦魇世界突然如镜子一般崩碎,身体猛然坠落深渊,身周是一片无法形容的混沌,到处都是承载光怪陆离画面的玻璃碴一样的碎片盘旋着一同坠落。
“是我的问题,我太极端了,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们成功而已,我很痛苦!”
陈墨又一次开始否定自己。
“颜忘说得没错,我的本质就是个垃圾站,我吸纳两个世界的痛苦和恐惧,我只有我自己,但我还没疯,我还能每天都笑出声来……”
“哪怕没有究极自律,我也能让自己保持理智,我几乎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可我为什么会这么孤独,这么痛苦,我只能靠心理暗示驱使自己活着,向着一个又一个难以达成的目标拼命,它们变成了我的精神支柱……”
“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为什么还没疯!?”
坠落的身体突然静止,世界停转。
单单捏住眉心已经无法阻止痛苦,他用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拉扯,为了更好地感受到身体的痛苦,甚至放大了感知痛苦的能力。
静止的世界开始扭曲。
身体里无以计数的自我意识也在疯狂地颤抖。
良久,随着一声叹息,眼前的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碧海蓝天,椰林树影,水清沙白……
“这就是本我,”陈墨从刚才的崩坏状态中彻底抽离。
“我知道了,我的天赋是适应。”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重新浮现,可眼眶却蓦然一酸,他呆滞了片刻,手臂缓缓抬起,抱在了胸前。
“我……我可能真的病了,我的崩溃不是因为我真的想要看清自己……我也没有感到恐惧,甚至连痛苦也不是那么的痛苦……”xiumb.com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正的自己。
“原来……我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找到埋藏起来的天赋……”
“因为盼盼说过通过自身天赋觉醒,而我想了一夜,也不知道自己的天赋是什么,所以……难道我就不能不带着任何目的活着么……”
“适应——原来这就是我的天赋。”
声音颤抖得厉害,笑容却越发灿烂,眼眶中已经积蓄起了水雾,更可怕的是,眼神里没有一点人味,只有空洞,只有世界的倒影。
看到了什么,眼睛里倒映的就是什么。
发呆了一阵,他突然用力搓了搓脸颊,放下双手的时候,轻声道。
“诡雾,真是个好东西啊——或许,你应该来见我的。”
最后一次尝试也没能换来回应。
“我该走了,那么,希望下次能见到你。”
他站起身,心中默念,“开启超我模式。”
砰!!!
梦魇世界彻底崩塌,化为倾覆天地的液体诡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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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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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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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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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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