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打开的瞬间,清爽中带着一丝水润的空气涌入鼻腔,毛孔下意识打开,想要体验海风的凉爽,带来的却是一层粘在皮肤表面的湿热。
抬手遮在额头上以阻挡热情阳光迎接的陈墨哪怕被刺得睁不开眼,可依旧执着地望着太阳、蓝天、和远处的一线深蓝。
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顽强地趴在心头,就是不愿意散去。
夜阆。
还是来了。
真实的都有些不真实。
站在陈墨身边的李兮童一样望着不远处的海岸线,但也仅仅是看着。
收回视线,陈墨转头望向李兮童,“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很辽阔,很神秘。”他一连用了三个“很”来强调此时的感受。
“确实很美。”
李兮童眼神怪异地回了一句,从眸子里都能看得出她正在很努力的了解陈墨,却依旧很难知道陈墨此时突然的感叹发情于何处。
明媚的阳光是最天然的化妆品,搭配上对这个世界充满热爱的笑容之后,比太阳更刺眼。
望着陈墨那张很能让人感受到世界美好的脸庞,李兮童抬起手将几缕乱发拈到耳后,平静许久的俏脸上绽放笑容。
“你真的好奇怪,我有时候觉得跟你很熟悉,有时候又觉得非常陌生,可我的的确确又能接收到你在传达的情绪,但我却理解不了你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多变。”
视线凝聚在阳光勾勒下越发锋利的下颌线,以及认真倾听的笑颜,李兮童咬着嘴唇显得有些。
“你会突然的绝望,突然的开心,突然的愤怒,突然的冷……”顿了顿,她摇头轻笑着叹气,“冷静。”
“我一路上都在想,哪个才是真的你,你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是说都是因为你的能力在影响着你?”
说到最后,足量光线刺激下凝聚起来的虹膜不但没有让这双通透得好似宝石一般的眼眸变得锐利,反倒带上几分关切。
陈墨笑容不变,轻声纠正李兮童话里不准确的评价,“其实冷血比冷静更加贴切的。”
李兮童一愣,旋即笑出了声,“这样我就放心了,起码你知道自己的状态。”
“人是很复杂的动物,无以计数的变量一直在操纵着我们的所思所想,各种激素无时无刻不再左右我们的情绪,但这个复杂的个体再怎么变化,其实还是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波动。”
陈墨耸了耸肩,“在这个范围内的全部,都是我,你也一样,不是吗?”
这样的答案明显超出了李兮童的设想,可明显又觉得很有道理。
极端情绪制定的上下限之内,不就是一个人展现的全部吗?
她正思考着,却没有注意到陈墨嘴角的笑容带着些恶趣味。
如果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陈墨习惯性地就会往复杂的说,往科学、哲学上扯,大脑是会自动转弯的。
紧了紧手里提着的旅行包提手,他再次开口,“我已经用了几分钟时间来掩饰我们的尴尬,但事实证明确实没有人来接我们。”
李兮童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好几次才反应了过来,笑得咯咯直乐。
“原来你扯了这么多就是……”眼角突然瞥见空旷的跑道上出现一辆迷彩涂装的越野车,李兮童表情一正,也不再纠结之前的问题,故作正经道。
“事实证明,你的努力也不是毫无作用。”
两双笑眼对视之下,凌晨时那一丝隔阂冰消瓦解。
很快,随着越野车一个急刹停下,两人都有点发愣。
“这……”陈墨小心思考了一下措辞,“接待级别很高啊。”
李兮童愣愣点头,简直不能再赞同了。
只见一个庞大臃肿,但却浑身都透着股子可爱味道的身影吃力地挤出车门,一张“眼妆别致”的大脸盘子朝着二人望了一眼,接着就转向后视镜,极为认真地整理了一番被风吹乱的“发型”,然后小心翼翼地戴好明显不合尺寸的黑色针织毛线冷帽,又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连“黑眼圈”都遮不住的圆框墨镜勉强带上。
最后,他居然从后备箱里取出一盆绿色的盆栽,单手揽在弹性惊人的怀里,这才一步步走向陈墨二人。
看着那鼓起得风衣随风飞舞,李兮童貌似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那个,你带笔了吗?”
陈墨一脸古怪地摇了摇头,说了声“先过去看看”,率先走下舷梯。
迎面而来的是一声十分特别的问候。
“好啊油特dei?”
横风吹过,盆栽里的莲花竹咔咔作响,刻意沙哑的嗓音搭配上蹩脚的英文台词,本应该是个无比滑稽的场景,可陈墨却收敛了笑容和错愕,神态认真地点了点头,用尽量轻柔的声音回答道。
“I'veseenbetterdays,”说罢,他笑了起来,又用中文重复了一遍,“越来越好了。”
“它是我最好的朋友,它总是很快乐,从不问问题。”毛茸茸的大手将莲花竹递到陈墨面前,“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陈墨双手接过盆栽,笑容更加灿烂,“谢谢。”
滑稽到极点的一幕却让李兮童从一开始的憋笑到此刻目露艳羡。
事实上,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场面下保持镇定。
一只大熊猫,一只在cos里昂的大熊猫,甚至还在一本正经地模仿电影里的桥段,并送出了心爱的竹子当做礼物……ωωω.χΙυΜЬ.Cǒm
陈墨同样感到震撼。
他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位特别的粉丝将眼下的举动当成了某种仪式,可见对那些电影有多么的喜爱。
见到陈墨接下礼物,这个不太冷的大熊猫咧开嘴,露出个十分夸张的笑容,一把扯掉帽子,同时伸出圆乎乎的爪子开口。
“陈老师好,俺叫孙盼盼,终于见着真人了啊,俺太高兴啦——”
一股子嘎啦味又掺着大碴子味的特殊口音冲得陈墨都有点迷糊,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将手里的盆栽递给同样发愣的李兮童,双手握住了孙盼盼触感极好的“大手”用力摇了摇。
“哈哈,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不过盼盼啊,你这口音是怎么来的。”
孙盼盼笑容明显一僵,尖锐的犬牙咯吱了两声,眼神无奈。
“俺那饲养员换了几茬,最后那个天天哈啤酒吃嘎啦,嗐,普通话不是都普及了么,您瞅瞅,这都嘛事啊。”
咋还有玄都味,跟林炎学的?
“哈哈,挺好,挺好,”陈墨很难笑的这么开心,“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来。”
“嗐!”孙盼盼一把摘下不知道怎么卡上去的小墨镜,两颗黑眼珠子里满是不悦。
“内帮孙贼说让后勤部的同志来接您,这不开玩笑嘛!”
孙盼盼一看向陈墨,眼神就变得崇敬了起来。
“您这身份,不来个组长都是埋汰俺呢,谁不知道俺孙盼盼是看您电影长大的,谁不知道俺孙盼盼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跟您拍电影,名字俺都想好啦,就叫功夫熊猫!”
功夫熊猫!?陈墨心中猛然震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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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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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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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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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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