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是乔苍?还是江一帆?又或者,两个都是?”路遥明知故问。
江一帆忽然唇角上扬,开心地笑出声来,“你说是谁就是谁吧。”
“既然你以江一帆的身份出现,以后我不会再提你的另一个名字。”路遥想通了。
他已经变相承认了自己乔苍的身份,那她也没必要再纠缠着去确认,不然也许会对他不利。
江一帆眯起眼睛看着她,“你这么聪明,怎么就嫁给贺行之了呢?”
路遥忽然感觉到愧疚,低头说:“对不起,我当时……”
“这一见面,你已经和我说了两次对不起,什么时候和我这么见外了?”江一帆渐渐卸下伪装,言语之间完全是乔苍的感觉了。
路遥热泪盈眶,抬头重新望向他茶色的瞳仁,“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联系?我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江一帆语调轻快,一如往昔,“说实话,不是我不联系你,而是因为我本来没打算回来,能活在你的回忆里,成为你心里最重要的人,不也挺好么?”
这一席话让路遥再也忍不住眼泪,失声痛哭,“乔苍你神经病啊,死人能比活人重要啊!”
“那可不一定,贺行之不是活着么,你还不是一样对我念念不忘?”江一帆开起了玩笑,伸手揩去路遥脸上的泪,在唇间尝了尝,“还挺咸的。”
路遥又气又笑,“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啊?真是一点都没变。”
江一帆目光沉沉,收起笑容,手放在右腿上,无奈地笑笑,“怎么可能没变?”
“你的大腿没事吧?”路遥注意到他的动作。
“嗯,小腿截肢。”江一帆神色如常,眼底却有一丝痛苦的神色一扫而过。
路遥没注意到,视线落在方向盘下面的油门处,“还能开车?”
“左脚可以用,油门刹车都改过了。”江一帆答。
“你的脸……”路遥目光上移,纵然心中早有猜测,可还是忍不住问。
江一帆双唇抿了抿,抬手揉了揉腮旁,“受伤之后修复了一下容貌,是不是很难看?”
“没有,更有男人味儿了。”路遥认真地回答他。
江一帆浅浅一笑,觉得口中有些发苦。琇書網
路遥鼓起勇气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车里的人……”
“遥遥,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好吗?今后世界上只有江一帆,没有乔苍。”江一帆打断路遥的问题,眼神真挚:“如果因此让你觉得别扭,我们可以假装陌生人。”
“不,乔……”路遥急忙收住口,“无论你换成什么名字和身份,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最亲的亲人。但是,以后不要再拿生命冒险了,好吗?”
路遥想起贺行之告诉她关于乔苍遇难的原因,想要提醒他不要重蹈覆辙。
江一帆侧着头,打量路遥的眼睛,声线柔和:“我现在这样,还有胆量冒险吗?还记得你姐姐当时看到我义肢的表情吗?”
路遥心想,表面上看似不介意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对于现在的自己还是很在意的吧?
“她就是喜欢小题大做。可是,你为什么会和她……”路遥疑惑地问。
江一帆收起凝视路遥的目光,笑了笑,“投缘吧。”
路遥半信半疑,她自然也听不到男人内心的声音。
傻丫头,是因为想看一看你啊,想知道你过得是不是开心。
江一帆话锋一转,对着路遥开玩笑道,“不过,我一露面你就离婚了,是想怎么样?”
路遥略微嫌弃地看着他,无奈道:“别乱说,是我先离婚,才见到你的好吧,这两件事之间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可是我早就见过你了,还不止一次。”江一帆煞有介事地调侃。
“嗯?你是说,我之前见过的那两个可疑的身影就是你吗?一次在酒店的酒吧,一次在幻音?”路遥记得清清楚楚。
江一帆笑,赞许地说:“眼神不错。不过还有一次,你在过马路险些被车撞到,而我在不远处看到有人英雄救美。”
“啊……”路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想起七夕那天在贺行之和马路上闹别扭的桥段,意外地问:“那时候你就回来了吗?”
“是啊,回来的第一天就偶遇你了,看你们小两口在街上闹着玩儿。”江一帆玩笑的口吻。
路遥羞红了脸,完全不像刚刚离婚的女人。
江一帆看她的表情,眼中一抹疑惑一闪而过,“他对你不好吗?”
路遥则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如实说出了这一年多的婚姻经历,“一开始我们总吵架,我相信你出事和他有关系,对他一度十分怨恨,甚至说过要把他送进监狱。后来,有些误会渐渐解开,但他家里还是没办法接受我,所以只能离婚。”
路遥没有把离婚的细节说出来,一是觉得不合时宜,二是这毕竟是她和贺行之夫妻之间的事,没必要说得这么具体。
“嗯,原来是这样。”江一帆叹一口气,拍拍路遥的肩膀,“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路遥正想说她要去锦州的计划,路建国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出来的太久,家里可能会起疑。
“接吧,就说车子坏了,带我去修车。”江一帆第一时间给路遥找到借口。
路遥心里顿时有了底,在路建国问她之前便做出了解释。
“你赶紧回来,有事情和你商量。”路建国压低声音道。
“好的。”路遥答应。
挂断电话后,江一帆没事人一样发动车子,送路遥回去。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老毛病有没有根治?”江一帆老友一样的关怀让路遥心生暖意。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事呢,谢谢你还惦记着。”路遥回答道。
“好了,我就不进去了。”江一帆把车子停在小区大门外,路遥点点头下了车,嘱咐他路上慢点开。
“遥遥,我们会一直都是好朋友,对吗?”江一帆在路遥转身时,忽然发问。
路遥回头看着他,呆愣片刻马上说:“当然了,你是我的亲人。”
江一帆欣然一笑,“拜拜。”
“对了,我还有件事。”路遥忽然想到敖翔,想要问一下两人的关系。
可江一帆却没让她继续下去,而是拿出手机,“把你的号码告诉我。”
路遥报出一串数字,很快便听到自己的手机响铃。
“快回去吧,免得他们找你。”江一帆催促着,在耳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好的,再见。”路遥心领神会,一路小跑回家。
江一帆坐在车里看着路遥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脸上笑意渐渐隐去,取而代之是眉心间痛苦的神情。
他抬头望了眼天幕,密布的乌云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夜空,截肢处的痛感袭来,他不自觉咬紧了牙关。
这一年,他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忍受了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摧残,才终于变得像正常人一样。
然而,每逢下雨天伤处的疼痛却又总在提醒他,过去的那个乔苍已经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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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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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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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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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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