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不小心弄掉了刀子,差点伤到人。”江一帆道。
路遥一愣,站起身与刻意拉开两步的距离。
路冰倩忙跑过来,要检查江一帆有没有受伤。
江一帆下意识地抬脚向后躲避,但还是被路冰倩扯住了裤管。
嘶啦一下,原本的小口子变得更大,露出一截奇怪的小腿。琇書網
之所以说奇怪,因为在路冰倩无意碰触的瞬间,那里的肌肤是凉的,而且触感有些不同。
路冰倩下意识地靠近观察,发现上面还有一条伤痕,应该就是刚刚划上去的。
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血流出来,那感觉就像刀子在硅胶制品上割了一道。
路遥也同样察觉出来,江一帆的右侧小腿,是义肢。
“一帆,你……”路冰倩显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江一帆。
江一帆尴尬地后退一步,避开路冰倩的目光,“倩倩,抱歉,我没有对你坦白。”
此时此刻,路遥觉得愧疚极了,认为江一帆的尴尬都是自己造成的。
“对不起,我……”她不知该怎么道歉才能照顾到江一帆的自尊心。
江一帆却对她笑了笑,“这是事实,倩倩她早晚会知道,你不需要道歉。”
“你为什么骗我?”路冰倩反复劝说自己要冷静,但还是无法接受她认定的男人是个残疾的事实。
一想到她将会因为这个受到那些塑料姐妹们的嘲笑,她的头都要炸了。
江一帆垂眸,看上去有些难过,低声道:“我没有骗你,只是希望我们慢慢交往之后,你会更看重我其他的优点。”
说到这里,他又抬起头,脸上重新浮现自信的微笑,“这义肢还不错,开车也没问题,你不是还夸我车技娴熟么?”
他这苦中作乐的样子,让路遥再一次认定他就是乔苍。
“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路遥的关注点与路冰倩完全不同。
江一帆看着她,眸光幽深,“车祸。”
“一帆,倩倩,路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饭都要凉了。”白璐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微妙氛围。
“哦没事,妈,我们这就过去。”路冰倩挡住江一帆的腿,对白璐说。
白璐扫过三个人的脸,说了句“那你们快点儿”,就回了餐厅。
江一帆小声对路冰倩说“谢谢”。
路冰倩心里乱得很,表情里带着点不耐烦,“不用谢,快回去吧,别让他们注意到你的腿。”
“叔叔阿姨会介意吗?”江一帆问。
路冰倩摇头:“不知道。”
“哦。”江一帆恹恹地应了声。
西裤的布料垂下来,不扯开故意去看腿的话,很难发现义肢的存在。
路遥跟在两人身后回到餐桌,尽管路建国和白璐尽力调节着气氛,但路冰倩一直冷冰冰的,之前对江一帆的热情无影无踪。
白璐对路建国使眼色,路建国耸肩,摇摇头,意思是他也不清楚。
想到刚才三个人在厨房的情景,白璐瞥了眼路遥,便认定和她有关系。
这小骚蹄子,说不让她回来偏要让她回来表演什么家庭和睦,现在好啦?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开始施展媚术了?
白璐越想越气,暗中对着路建国翻了好几个白眼。
“叔叔阿姨,我想起还有事,先告辞了。谢谢你们的款待。”江一帆见到路冰倩的态度,无心再待下去,起身告辞。
“这就要走啊?你叔叔听说你喜欢下象棋,还想等吃完饭和你杀两盘呢。”白璐也赶紧起身,想要留客。
“改天吧。”江一帆仍旧维持风度,但表情中却带上了拒人千里的疏离。
短短一会儿功夫,路遥就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冷漠,是一种冰冷的寒意。
她内心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江一帆就是乔苍,他受了伤,毁了容,甚至截了肢,但保住了一条命?
虽然这与她当时在现场看到的事实不同,可她还是固执己见地这样认为。
路建国瞪了眼白璐,责备的口吻命令她:“还不快送送一帆?使什么性子呢?你这大小姐脾气不改,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你!”
“好了老路,你少说两句,年轻人谈恋爱不都是这样的吗?一帆啊,倩倩不懂事你多担待一些,女生嘛,哄一哄就好了,不需要讲道理。”白璐笑眯眯地对江一帆说。
江一帆轻挑唇角,笑容牵强,“我还是留出时间给倩倩和你们说明原因吧。”
“好好,你放心,若是她错了,我们一定好好教育她,让她给你认错。”白璐像极了一位明事理的慈母。
路冰倩一副臭脸站在旁边,连句话都没有。
江一帆望向路遥,“妹妹,我第一次来对你们小区的路况不熟,你能不能送我出去?”
路遥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还不等回答,路建国就催促路冰倩去带路。
路冰倩烦躁地甩手说:“我不舒服先上楼了,路遥爱去就让她去!”
“你这孩子……!”路建国看着路冰倩快步离去的背影,恨不得打她一顿。
江一帆转身就走,路建国和白璐都没叫住,就知道这是真得生气了。
情急之下,路建国忙对路遥说:“你快去吧,顺便问问怎么回事。”
路遥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
“乔苍……”路遥故意在江一帆的背后叫。
江一帆顿住脚步,跑车的双翼正缓缓提上去。
“你是乔苍,对不对?”路遥站在他对面,视线渐渐被升起的车门挡住。
她没看到江一帆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一句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命令,“跟我走。”
路遥二话不说坐进副驾,并且系好安全带。
根本不需要她指路,江一帆顺畅地将车子驶出了小区。
记路认路,是一个车手的基本素质。江一帆的一系列表现,让路遥更加笃定先前的猜测。
上路之后,车子渐渐加速,一阵强烈的推背感袭来伴随着引擎轰鸣,将两人带到一条熟悉的路上。
熟悉的感觉萦绕在路遥周围,她闭上眼睛,感受这久违的风声。
也许所有的东西都能伪装,但习惯不会。
路遥能感受到江一帆的每一次换挡,每一次过弯,都是乔苍在判断和操控,与从前一模一样,可是速度却慢了许多。
她想到那条义肢,心中百感交集。
“前方一百米有Z型弯,下一个路口U型弯……”路遥给江一帆做起了路书,这条路他们曾跑过无数次,路遥甚至能说出每一个弯道处都有什么树和标志物。
江一帆一言不发,表情冷峻而又认真,像是在证明什么,又像在完成一次没有考官的考试。
最后一段是条直路,他把油门踩到底。
路遥的眼角漾出笑意,真好,他回来了,他没有死。
哪怕他不愿意承认,但她知道就好。
一个完美的漂移,给这场短途之旅画上了句号。
两人默默坐在车里,都没有作声。
“怎么认出我的?”沉默许久,江一帆开了口。
路遥本已做好了他不承认的准备,这样一来,反而被杀了个回马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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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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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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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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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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